《何以为家》电影语言解读
1. 房顶上的旧轮胎
现实中,旧轮胎压在铁皮屋顶上的作用是,可以降低屋顶被大风吹时发出的噪音。
作为电影语言,这些旧轮胎在画面中隐喻的是疮口和弹孔。表达故事的背景是笼罩在战争阴影中的一个千疮百孔的社会。
2. 拖着煤气瓶的赞恩
赞恩身后的墙上画着类似积木的彩色方块,和充满童趣意味的小花,象征着儿童的世界。然而现实中,赞恩却被迫推着比自己身体还重的煤气罐行走,与背景形成强烈的反衬,扩大叙事张力。
3. 暗淡的十字架
这个镜头出现在赞恩发现父母要将妹妹萨哈嫁给阿萨德之后。
十字架象征着救赎,被悬挂于阴暗的两座楼之间。
再仔细观察,我们可以发现十字架周圈有一根一根的“毛刺”,那是挂在十字架轮廓上的霓虹灯,但由于没有通电,十字架没有发出光芒,暗喻救赎在这个社会中是被压迫的、无力的。
4. 蟑螂侠
电影中有关这位“蟑螂老人”的情节,在国内上映时被完全删掉了。
这位老人身穿仿蜘蛛侠紧身衣的服装。与蜘蛛侠不同的是年轻有朝气的男青年被替换成一个身体瘦弱的老人,蜘蛛侠胸前的蜘蛛被替换成蟑螂,面罩被替换成滑稽的小丑帽,紧身衣也成了松松垮垮的样子。
关键词:滑稽,无力,蟑螂精神。
我们都知道蜘蛛侠是美国漫威漫画中的超级英雄,是世界上万千年轻人和孩子们心目中的偶像。《蜘蛛侠》中的一句经典台词: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美国的英雄主义一直是一种强大的精神输出:英雄们总是具有我们所期望的良好品质和优秀的能力,能在人们面对未来未知的危险以及危机存亡的生死关头给人们最有力的保护。
然而,在这部电影中,蜘蛛侠的英雄主义精神被颠覆和嘲弄。
在这样一个破败、混乱的现实社会环境中,人民不能期盼能有英雄来充当救世主,他们自己更加无力改变这样的社会现状。他们最需要的是让自己具有一种“蟑螂精神”,即无论生存环境多么恶劣,都要顽强地活下去。
5. 夕阳下的轮回
说起游乐场的摩天轮,我们能想到的是,阳光灿烂,欢声笑语,家长和伙伴。
然而这里的摩天轮与上面的概念完全相反,夕阳下,一个眼神中满是沧桑和忧郁的男童独自坐在摩天轮上。
夕阳象征着赞恩的童年过早地凋零,本应当充满活力与稚气的他,却有着一副一生的磨砺与苦难都凝滞在脸上的惆怅表情。
在赞恩乘坐摩天轮的时候,负责给游乐场揽客的“蟑螂老人”站在下面望着摩天轮上的赞恩。摩天轮、赞恩、夕阳、“蟑螂老人”成为一组隐喻:悲苦人生的轮回。
6. 灰色的乳房
赞恩扒开游乐场女性雕塑的衣服,让雕塑的乳房裸露出来,女性的乳房在这里是母爱的象征。
对赞恩的这一动作,一种解释为,赞恩从小就缺少母亲的关爱,这个行为表达了他对母爱的渴求。
但我个人对其有另一种解释,如果对图片中的女性雕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衣服里的乳房颜色不是鲜活的肉色,而是干枯的灰色。
大多是因为雕塑的乳房大部分被衣服挡住,故而工匠们就没有对掩在衣服里的身体上漆。
赞恩将衣服扒了下来,就是要让观众们看到,在公认美好表象包装之下的母爱,实际上也许是枯萎的,无法使孩子们从中感受到温暖。
7. 小大人
赞恩抱着约纳斯走在高速路狭窄的路牙上,去寻找约纳斯的妈妈泰格斯(统一用这个名字吧,虽然是她的假身份)。
整部电影绝大部分摄影采用手持摄影,利用画面的摆动表达画中人物情绪、人物之间关系或人物周遭环境的不稳定。
画面是倾斜的,左侧的高速路和汽车象征着成人社会,赞恩和约纳斯在画面的右侧,左侧向右侧的倾斜隐喻社会对这两个儿童的压迫。
从二人身边快速掠过的汽车给观众一种焦虑感,感觉他们两个有被汽车撞到的危险。没错,导演让他们走在高速路上,而不是走在巷子里就是为了表达弱小的他们随时面临来自社会的危险。
另外,电影从这一刻开始,出现赞恩的仰角镜头(突出画中人物的高大)。前面的时长中,多采用俯角(突出画中人物的弱小,无助)和儿童平视视角交叉叙事。在赞恩独自抱着约纳斯寻找他的妈妈,以及后面他竭尽所能代替泰格斯照顾约纳斯时,他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让他的形象变得高大。
8. 群像
整部电影属于现实主义风格,因为它的视角给到了个人的面部特写,注重现实生活中细节的真实性和人物的典型性。
但这幅画面的构图却是新现实主义风格,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诞生,最初是要表现意大利人民饱经战争的摧残与生活的苦难。
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拍摄多用中景和远景,更加注重社会性,着重刻画出的是一幅底层人物的群像。
难道只有这两个孩子就谈得上是群像了吗?并不是这样,关键是看构图,赞恩和约纳斯坐在画面的左侧,而不是画面的中间,如果他们二人坐在画面的中间,那就算不得群像,只能说明这两个人是叙事的焦点。
然而,他们两人坐在左侧,给画面的右侧留出了空白。为了弥补画面的失衡,观众就会根据自己观看有关频发战争国家受难儿童的电影和新闻的阅历,自行在想象中填补画面中空白的部分,那么这幅画面就会形成一幅落魄的流浪儿童的群像,是一种非常艺术化的电影叙事技巧。
9. 上帝的恩赐
为了引出赞恩母亲又再次怀孕的情节,加强观众悲痛和愤怒情感的烈度,赞恩对母亲问的话是“上帝他给了你什么?”。
我在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想着赞恩问的话应该是:上帝拿走了萨哈的生命,他给了萨哈什么?生命没有了,一切的一切就都无从谈起。
赞恩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想自己如何悲惨,生活得如何窘迫,除非能从孩子身上攫取利益时才会想到孩子。连对萨哈死亡一事的忏悔居然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进行得与失的评判,可以说是自私到了极致。我们可以回想游乐园女性雕塑那对灰色的乳房,母亲对孩子也许不是理所应当、千篇一律的关心和爱护,反而是忽视和冷漠。
10. 限制关爱的理由
泰格斯和她的儿子被设置在电影中是为了和赞恩的父母形成对比,赞恩父母所谓生活条件窘迫导致他们无法给孩子应有的关爱,明显是在遮掩他们的自私。
泰格斯虽然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她孤身一人以非法的身份带着儿子逃到黎巴嫩生活,她面临的生活窘境不亚于赞恩的父母。然而她却表现出了一个母亲应有的对孩子的关切。
作者的观点已经很明显了,窘迫的生活条件不是限制父母关爱孩子的理由,自私才是。
11. 立场和角度
电影的最后,作者利用二人面对面左右相反,表达了儿童需要父母和社会站在他们的位置思考问题,不要一味以成年人思维压制和否定儿童的想法。
为人父母生活阅历比儿童要多,这无可厚非。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把孩子教育好。
作者想要告诉准父母们,生活条件没达到就不要让孩子出来受罪。这点没错,但有个误区,这会让生活条件优越的父母忽略了对孩子的关注,父母的冷漠才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
只养不教相比于只生不养来说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对孩子的关注以及重视和孩子之间的沟通才是为人父母最艰巨的责任。
在养育子女的问题上,父母最好做到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实习期,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与孩子之间的一种灵活的磨合态度。
孩子在一天天成长,时代也在发生变化,父母盲目的自信和对孩子的冷漠都可能毁掉孩子的童年甚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