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的《论老年》

原标题：西塞罗的《论老年》

西塞罗的《论老年》

作者 | 槐荫书话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动态

希腊的哲学家、散文家西塞罗，在年过60以后，为他的朋友阿提库斯写了一篇《论老年 》，发表在公元前44年5月。这时，阿提库斯65岁，比西塞罗还长3岁。《论老年》用对话体，是这位希腊的哲人对人生最后一段的思考，是两千多年前西方文化中的人生哲学。

对话开始，西塞罗就提出问题：“本身不知道如何过一种愉快而幸福生活的人，无论什么年纪都会觉得活得很累。”西塞罗先打破年龄界限，认为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应有自觉。如果没有生命的自觉，老年阶段也不成为问题。这是说，人生这道算术题，你已回答童年、少年、青年、壮年这几道，下一道题是“老年”，你不要皱眉。紧接着，他说：“我追随’自然’这个最好的向导，对她敬若神明，遵从她的命令。既然她已经把人生戏剧的其余部分写得有声有色，在写最后一幕时她是绝不会像某些懒懒散散的诗人那样随随便便、漫不经心的。”遵从自然，是承认老年乃人生必经阶段，中国哲学讲的“顺”。对话中，假设的朋友因老而发牢骚，认为“没有感官快乐的生活不成其为生活。”生理感官的退化，是老年标志。因为这个原因而感觉不到暮年生活的快乐，是所有老年人要遇到的问题。这是作为生物的人。作为社会的人呢？“过去总是向他们献殷勤的人现在把他们不放在眼里了。”这种抱怨，应该是西塞罗在元老院的同僚说的话。在位时，手持权杖，受到民众的尊敬，到老年退休后却失去昔日的荣光。因为被“尊重”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老年人就学会发脾气了。有这个脾气的老年人，一定是退休前掌管大大小小的权力；失去权力后，天昏地暗，发现过去的下级看他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我在网上溜达，时常看见有网友发表两千多年前古希腊人就有的牢骚，有的甚至说：“退休以后，我再也不去原单位了！”两千多年过去了，东西方老年人遇到的问题，还是无解。

西塞罗以他的智慧，以细密严谨的逻辑分析老年，认为：“老年之所以被认为不幸福有四个理由：第一，它使我们不能从事积极的工作；第二，它使身体衰弱；第三，它几乎剥夺了我们所有感官上的快乐；第四，它的下一步就是死亡。”人到老年，对体力劳动者来说，就是能力的丧失；对脑力劳动者来说，记忆力开始衰退，是部分能力的丧失。如果遵从自然法则，这本是自然发生的现象，不足为怪。身体衰弱，正是提醒老年人，是自然发出的警告。感官迟钝甚至部分感官死亡，是自然之理。最后，老年人最不愿谈论的话题，就是已经走在人生边上，稍一晃荡，就会掉入死亡的深渊。瓜熟蒂落，昼夜交替，都是自然现象，因为人有意识，就会发生对死亡的恐惧，于是，“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于是，五花八门的养生术，各种宗教的教义，都在企图解决“死亡”的千古难题。西塞罗在回答自设的题目时，不讲玄学，只是说：“老年人只要经常动脑筋想问题，就能保持良好的记忆力。在这方面，不仅达官显贵是如此，而且安度晚年的普通老百姓也是如此。”人进入老年，最怕“歇心”，急刹车。突然改变生活节奏，那是一次内在的伤害。不需要再去上班了，自己给自己找个事做，不要让自己这台车熄火，是进入老年阶段后与死亡拉开距离的良方。

理性的思考，乐观的精神，是西塞罗《论老年》的主调。他说：“生命的里程是固定不变的，’自然’只安排一条道路，而且每个人只能走一趟。我们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各有特色；因此，童年的稚弱、青年的激情、中年的稳健、老年的睿智——都有某种自然优势，人们应当适合适宜地享用这种优势。”人到老年，回头检视走过的道路，是一次人生的总结。一个有专业，有特长的人，越到老年越有优势。人们去医院看病，总希望老年医生给自己看，而不愿实习的年轻医生在自己身上练手。老年医生临床经验丰富，正是他的优势。

西塞罗这篇著名的论著，特别强调农夫的快乐，“因为他必须同土地打交道，而土地犹如一个银行，它从不拒绝提款，或不付给利息，虽然有时利息确实低些，但总的说来利率还是比较高的。”根据这个理论，他说他喜欢种葡萄，大段写他种葡萄的乐趣。在这一部分论述中，西塞罗是以诗人的情怀为老年人描绘一个理想国，他忘记天气、瘟疫、战争等不可测的因素对农夫和土地的打击。如果农业、土地上的生存是人类理想的家园，那么，西方国家为什么在工业化、城市化上走在了全世界的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