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见了夕阳里的你

晌午过后

你坐在木质结构的青瓦房屋檐下

斜阳洒在你皱纹交错的脸上

你的眼睛里满是慈爱的光

和房前的柿子树上红了的柿子

柑橘树上青中泛红的柑橘融为一体

像一幅流动的秋天油画

油画里，霞光拥抱着你

满树金红和青红的果子

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黄昏像渐变的颜料撒下来

覆盖着山岭和院坝

山色渐渐由深绿变成青黑

群山寂静，田野冷清

你起身打开屋里的灯

然后又回到屋檐下

像一座孤独的女人雕像

四周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暗影

而你眼里慈爱的光依然明亮

和我聊起祖先，聊起村庄

聊起你年轻时初为人妻

初为人母的幸福和心伤

缓缓道来，如山风微微地吹

似冲过险滩的溪流

已不见了往昔激荡的浪花

实话实说

我想象不出你年轻时的模样

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

细皮嫩肉怎能经得起

烈日如火烤寒风似刀刮

杨柳腰如果不磨成水桶腰

怎能承受得住长年累月

担水挑粪背化肥背谷子背红苕......

那些数不清的肩挑背磨的煎熬

你脸上的褶皱已多过你挖过的

一道道田埂

可是，我从你的声音里

听不出丝毫苦涩的味道

你眉眼间全是笑

待我，如同待自己最宠爱的孩子

把你舍不得给你孩子吃的

几片腊肉，藏在碗底下给了我

把你连夜磨出来蒸好的

鲜玉米馍馍，米豆腐，糯米粑粑

拿给我。那时

我第一次体悟到

美，不能单凭外貌来诠释

你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活菩萨

我昨晚上梦到你了

斜阳洒满山岭的那个村庄

山风微微吹的那个屋檐下

想起你说的话，想起你对我的种种好

那时候，我的确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心里暗暗发誓，待到将来青云直上

一定要回来报答你

可是我太幼稚高估了自己的能量

就像一粒跟着山风飘走的松子

落到另一处土壤，忙着为活下去生长

奔波的日历一页页被光阴翻成了流水

少年时的情景恍若昨日

竟然不知道你早已过了奈何桥

秋已深，风更冷

如果另一个世界也有冬夏

望你冬暖夏凉，像故乡的松树一样健康

还有，最好不要记得

当初你怜爱的那个没有出息的女娃娃

   2022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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