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当我家从市中心搬到稍远的新楼盘时，也远离了闹市，生活不如之前便利。（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图）
春节期间，在我被亲戚们盘问啥时候结婚、年终奖拿多少之前，更令他们好奇的，居然是我家大门上的白色神秘物体。大年初二的大型聚会中，饭局还没有开始，姐夫就问：那“一开一闭还闪光”的是个啥？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妈就已拿出手机，娴熟地打开页面，家里温湿度多少、门关了没、有没有人在走动，一一展示，炫耀一番。哦，姐夫问的是我家的门窗传感器。这个贴在门上方、麻将块大小的白色智能小家电深得我妈喜爱。
贴在门上方、麻将块大小的门窗传感器深得妈妈喜爱。（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图）
事实上，经过一系列的失败经历和“灰度测试”，在智能家居的潮流上，五十岁的老妈已经超过了在座的年轻小辈。
2021年，当我家从市中心搬到稍远的新楼盘时，也远离了集结了购物中心、三甲医院、四大银行和城市地标的十分钟步行生活圈。妈妈有次坐在阳台望着楼下感慨，“这里经常一个人也没有”。听到这句话，我一时语塞，自己工作离家近两千公里，每年回家不过两三次，添置智能家居的想法萌生，既能方便爸妈的生活，也有助我远程了解家里的状况。
半年多来，门窗传感器、智能夜灯、音箱、插座等小物件在新家多了起来，带来了方便和安心，也带来了烦恼。
只做加法，解决爸妈新需要
备受亲戚关注的门窗传感器装好也就三四个月，春节假期，我刚进门没多会，就迫不及待问妈妈:“好使吗？”
“真好使！”三个字从妈妈嘴里蹦出时，我内心的自豪和喜悦一下子冲上眉梢。选出爸妈满意的智能家居并不容易。花钱、麻烦，这是爸妈拒绝一切新事物的两大理由，门窗传感器则是完美地击中了爸妈的痛点。
我妈是“操心命”，出门就开始担心“门关了吗”。回来看，有点远；不回来看，心里放不下，血压在焦虑中升高。有了门窗传感器，妈妈通过手机就能看到门窗关了没，如果大门超过两分钟没有关闭，还会在手机弹窗提醒。
未关门超过两分钟，手机会收到推送提醒。（手机截图/图）
门窗传感器还能记录每次开关门的时间，爸爸的工作是轮班制，上下班时间不固定，妈妈从手机上能看到，在期待的时间，门一开一闭，“看着就很心安”。
门窗传感器的得宠并非一蹴而就，要感谢其他智能家居的失败和“灰度实验”。
搬家前，我买过一个智能语音音箱，但对于爸妈帮助不大，还平添了烦恼。虽然我的家乡话已经较为接近普通话，但也会出现识别不准的情况，经常喊了多遍唤醒词，音箱也没有回应。有次妈妈蒸包子，想让智能音箱提醒她关火，但音箱却播放起了一首名字带“观火”的歌曲。
某些指令需要用固定的话术，比如操控洗衣机要说清楚模式、时间、水量等信息，需要学着跟音箱沟通，这又增加了学习成本。最终，智能语音音箱几乎废弃。
吸取这次教训，对于智能家居的选择，我定了两个准则，首先是要慢慢买，防止一次花钱太多，也给爸妈留出接受的时间；另外一项是只做加法，解决爸妈新的需要，不替代之前操作，免得徒增学习成本。
洗衣机充当了灰度实验的角色。刚搬家时，妈妈亲自挑选的洗衣机自带联网功能，能通过App远程控制，过往需要按好几个按键的步骤全都简化成了在手机上点一下，妈妈用起来得心应手。灰度实验，完成√。
洗衣机之后，借助晚上自动关闭早晨自动开启的智能插座，饮水机进入了晚上不用浪费电、早上醒来就烧好热水的节能暖心模式。
这次春节回家，我新添置了可联网的血压计。爸妈都有高血压，老房子离社区医院不到两百米，能时常去测一下，搬到新家后没有了这便利。这款血压计能将测量结果同步到手机，看到血压的变化趋势，我也能远程知晓他们的健康状况。
隐私和安全的担忧
不过，“智能”难免有“智障”的时候。
各大互联网公司的服务器都会间歇性宕机，更别说家中的网络服务了。前些年，短视频快速兴起，妈妈也逐渐沉迷，看的时间长了眼睛也累，而且眼睛老花，小屏幕也有些不方便，我便教她怎么投屏到电视播放。但投屏服务经常不稳定，搜不到信号，播放到一半突然掉线也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bug有很多。网络、手机有故障，甚至是微信的一个设置，他们都需要向我求助。我的远程指导，办法通常也只有一个——重启试试。假如没起作用，我要教妈妈一步步做排除法，找出原因，通常都会以“先不管了，等你回家再说”而告终。
所以每次回家，我都需要集中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次回家我首先改了路由器的一些设置，让网速快起来；又如往常一样顺手删除他们手机中多出来的流氓软件，再打开手机“不允许未知来源应用”自动安装的开关。
另一个担忧是隐私。我在家寄快递，给小哥开门后进屋拿东西，没有关门。手机立刻传来妈妈的一条消息：“开门做什么了？”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在家门口体会了一把被偷窥的感觉，只能回复妈妈：“现在你什么都知道。”
对此，我爸的体会更深。过年酒桌上爸爸开玩笑说：“现在孩子妈的手机可厉害了，我什么时候吸根烟她都知道。”爸爸有时候去楼道吸烟，为了方便，常常不关门。
不仅门窗传感器，许多智能产品都会记录下详尽的数据。比如智能夜灯，除了夜晚感受到人走过会自动亮起外，还能记录几日几时几分几秒，有人经过它面前，当时的光照明暗。
智能夜灯不仅能在夜晚感受到人走过自动亮起，还能全天候记录何时有人经过。（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图）
智能家居的各项数据都会上传至公司的服务器，产品的隐私政策也标明，公司需要收集设备周围环境相关信息，不然将无法提供服务，尽管隐私政策中强调会依法依规使用，但频发的数据泄露事故，也不免让人担忧。
智能家居越多，大数据对自己家也就勾勒得愈发清晰，手机App将来会比我更了解我家、我爸妈。也正是基于对隐私和安全的担忧，我没有安装家庭摄像头、智能猫眼这类物品，我想爸妈也不希望我能看到他们在家的一举一动。
但其实，我一直把是否在家里安装智能摄像头作为底线，如果下定决心要安装，是我承认他们已然年迈吧。
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