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30年代的Janet Appleyard曾是一个健康、风趣的老太太，
每个周三下午，她都会去跳舞，
到了周日，就准备烤肉、做做蛋糕，有时还会跑去海边吃冰淇淋。
每一天，都被Janet规划得井井有条，
虽然已是80岁高龄，但她独立乐观、享受生活，平日里并不需要两个女儿的照顾。
（Janet与两个女儿）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19年5月，
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中风打破了一切平衡。
Janet变得无法自理，生活中各个方面都必须依赖别人。
上厕所成了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
去一次至少需要15分钟，再睡上一个小时才能恢复精神。
因为无法自由走动，火灾和小偷变成了Janet恐惧的源泉。
还有一天晚上，床垫突然漏气，她无法呼救、更无法自己下床，被迫困在金属床架之中，还好被人发现帮忙脱困。
两个女儿为她买了一辆可以装载轮椅的代步车，试图让她多出门走动走动，
但因为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她始终不愿离开房子。
更糟糕的是，Janet还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的大脑和以前一样清醒，对世界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但中风让她对口腔和喉咙肌肉的控制大不如前，导致她没办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愿，舌头总是打结，经常模模糊糊发出几个音节就沮丧得泪流满面。
多重打击之下，Janet生出了死的念头。
中风第三天，她就向两个女儿比划割喉和朝头颅开枪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心求死。
语言能力稍稍恢复后，她又直白恳求说：
“中风为什么没把我杀死。每天晚上，我上床睡觉时都想一了百了。
我想死，帮帮我，求求你们。”
在一则纪录片中，Janet了解到了瑞士安乐死机构Dignitas，
这给她黑暗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亮，她不止一次地告诉女儿：
“如果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带我去那里。
对不起，我不想离开你们，但我不能像现在这样生活。我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只有一只手和一条腿能动，还有什么用呢。”
可这让女儿们无法接受，两人试图开导妈妈，劝说她耐心等待病情好转，
然而Janet非常坚持，想要“有尊严”地死去。
二女儿Mandy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在母亲生病之前，她同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自从那次中风之后，Mandy就成为了一个全职护工，
每一天，她都要做饭、打扫卫生、帮助母亲在坐便器、轮椅、躺椅、卫生间之间来回移动。
此外，还要为她洗漱、监督她按时吃药，定时跑跑医疗机构，与医生打交道。
每到深更半夜，她还经常会被妈妈的呜咽声惊醒，
有可能是因为太热，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冷，饿了、听到奇怪的声音，做噩梦，都是Janet无法再继续入眠的理由。
久而久之，Mandy的耐心尽失，总是为了一些小事发脾气。
她的记者生涯被迫停滞，也失去了所有私人空间，
没有时间与朋友见面，也没有时间外出旅行，经常连刷牙或梳头都忘记。
（Mandy与Janet）
尽管生活变得一塌糊涂，但这并不意味着Mandy希望妈妈离开，
每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但Janet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
几经挣扎之后，姐妹俩终于选择顺从妈妈的选择，陪伴她一起走过最后一程。
但当时正值疫情管控最为严格的时期，
跨境赴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其中还涉及到严肃的法律问题，
在瑞士，通过安乐死结束生命是合法行为；但在英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协助自杀是一种犯罪，最高可判处14年监禁。
因此，英国几位精神学家和心理学家对拒绝支持Janet的安乐死申请。
没过几天，一名警官和社会工作者就来到Janet的家中，询问她前往瑞士是否符合自己的意愿。提起两个女儿时，他们甚至使用了“谋杀”一词。
几经周旋之下，最终，她们终于找到一位批准Janet请求的精神科医生。
2021年2月，母女三人登上了前往瑞士的飞机，在那段旅途中，Janet笑得很开心。
落地之后，一位瑞士医生来到了三人的公寓，仔细询问了Janet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否有可能改变主意等问题。
转天上午10点左右，Janet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两个女儿将她移动到床上，分坐两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喝下防呕吐的物质后，Janet向医生示意——是时候了，她已经做好准备。
接着，她便缓缓服下了那杯致命的饮料，几秒钟后就失去了知觉。
“我们的妈妈勇敢而美丽地走到了最后，她闭上了眼睛，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Mandy记录说。
整套流程的开销在20000英镑左右，
其中安乐死机构收费8380英镑，包含医生的出诊费、处方费，瑞士当局的管理费和火化费，以及协助死亡的费用；
从英国飞往苏黎世的机票是10500英镑，所有这些都由Janet支付，几乎花光了她的毕生积蓄。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个女儿亲吻了她的脸颊，将她的一绺头发剪下，带回英国。
没有了母亲的身影，熟悉的家变得空空荡荡、十分陌生，
然而，还没有等两个女儿开始难过，警察就先找上门来。
回到英国的第二天早上，Mandy被一阵局促的敲门声惊醒，
警察亮明身份，表示接到第三方举报，指控她涉嫌协助自杀，对于母亲的监护可能存在问题。
接着，便是漫长的配合调查过程，
警方要求查看Mandy与母亲的银行账户，走访朋友、家人以及护理人员，寻找证词，
并且，他们还联系了瑞士的安乐死机构，要求提供Janet的相关信息，包括她谈及死亡决定时的视频录像。
调查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
期间，Mandy和姐姐花了数千美元聘请律师，但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
最终，还是一名免费律师四处周旋，将姐妹俩从泥潭中救了出来。
去年12月，当地警方做出最终决定，停止对此案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也不会发起公诉。
听到这一消息的姐妹俩喜极而泣。
想要有尊严地死去，真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