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大卫·华盛顿,出生于1984年的巨蟹男,好莱坞最负盛名的黑人明星丹泽尔·华盛顿四个儿子中最年长的那位。有这样一位父亲,在这样一个时代,他注定能轻易接触到旁人垂涎已久的资源和机会,也注定要付出比旁人多上千倍的努力才能走出父亲盛名的阴影。对所有人来说——首先,他是丹泽尔·华盛顿的大儿子;其次,他是非裔美国人;最后,他才是那个由运动员转行的演员。


不久前,约翰·大卫·华盛顿登上美国《娱乐周刊》杂志。


他如此崇拜父亲,能背出电影《光荣战役》里每一句台词,却又极力避免与父亲相关的一切,立志作为“艺术家约翰·大卫”而成名,而不是被写成“丹泽尔的儿子”。现在他做到了,他靠自己的能力被克里斯托弗·诺兰看中,和另一位同样燃烧十年只为摆脱“暮光”标签的罗伯特·帕丁森一起,主演了今年最令人期待的科幻动作大片《信条》。


谎称父亲入狱只为掩藏身世


约翰·大卫·华盛顿四岁就爱上了莎士比亚,五岁被表演的魔力所深深吸引,六岁便有幸客串斯派克·李的电影《黑潮》——他就是片尾喊出“我就是黑潮”的孩子之一。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丹泽尔·华盛顿主演了这部电影。然而父亲的赫赫名气并没有让约翰·大卫的生活过得更加容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更困难了。


约翰·大卫和爸爸丹泽尔·华盛顿一起看篮球比赛。图/视觉中国


约翰·大卫八岁那年,丹泽尔·华盛顿凭借电影《光荣战役》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次年又凭借《黑潮》拿下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再到因《飓风》赢得金球奖最佳男主角,随《训练日》而来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千禧年时,丹泽尔已经成为好莱坞最具票房号召力、身价最高,且获奖最多的黑人顶级明星。当年也就只有威尔·史密斯能够与他在影响力上分庭抗礼。


父亲在表演事业上的冉冉上升,却对约翰·大卫的童年和青春期都产生了阴影。他在很小的年纪就见识到了当父亲声名大噪之后,周围势利者对待他们一家的态度变化;另一方面,一旦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人们称呼他的方式也会产生变化,哪怕是他后来在橄榄球场上跑出了100码,次日的新闻标题也会写“丹泽尔的儿子跑出了100码”,仿佛“约翰·大卫”这个名字是不存在的——顺便一提,他没有中间名,“约翰·大卫”就是他完整的名字;再到后来,为了避免被人追问,或是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约翰·大卫甚至开始编造父亲的职业:“我经常说谎,按照我父亲演过的角色编造他的职业,比如说他是个律师,是个建筑工人,甚至说他在蹲监狱,只是为了让别人感觉更加正常。”


这些阴影将原本热爱表演的约翰·大卫推得越来越远,“不会有人正眼看待我的表演才华,他们只会盯着我的身世不放,所以我宁愿掩藏父亲的身份,我想那时候只是想保护自己吧。”


约翰·大卫登上《好莱坞报道者》。


成长过程中周遭环境的变化导致约翰·大卫陷入焦虑,他需要转移注意力,但父亲又是如此的慈爱负责,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因此而怨恨父亲。“如果我抱怨有一个养活我的父亲,我算什么?如果我抱怨有一个爱我的父亲,我又算什么?那只会让我变成一个混蛋,我怎么敢?”所以他奔向了橄榄球,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通过体育运动来宣泄排解所有的负面情绪。


橄榄球赐予他转行的力量


其实约翰·大卫的橄榄球生涯不算风生水起,也根本没有一鸣惊人的王者剧本,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在整个运动生涯中获益匪浅。


他也曾在学校因体育成绩优秀而拿到奖学金,毕业后顺利签约了圣路易斯公羊队,后来又被安排去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的欧洲分部,在2007赛季中效力于德国的汉堡海妖队——而橄榄球的主战场说到底还是美国,而不是欧洲。约翰·大卫清楚自己的定位,只希望在职业生涯中稳扎稳打:“橄榄球历史上有很多姓‘华盛顿’的名人,我也想融入其中,静静地赢得属于自己的名声。”


橄榄球运动员时期的约翰·大卫。图片来自网络


橄榄球的团队意识赋予了约翰·大卫许多力量:“橄榄球运动是终极的团体运动,你要依靠场上其他十个人才能取得成功,每个人都为了达到共同的目标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如此高的水平上运作,你也会被激励着做同样的事情。”


除了团队意识,还有信任、处理失败、拥抱不适和拒绝,以及自信和独立,“我自己挣钱养家糊口,是橄榄球给了我力量。2013年那次受伤也很偶然,就是在一次为对阵纽约巨人队的试训中跟腱折断了,我因此告别了职业生涯。但是在橄榄球运动中积累的信心帮助我以自己的方式进入了演艺界。” 


在美剧《球手们》中与道恩·强森合作。


而那些在运动中磨炼出的坚忍不拔的品格也最终帮到了他的表演工作,无数次试镜失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只会问自己怎样才能做到更好,只要最终能得到适合自己发挥的角色,就算值得——对于约翰·大卫来说,就是终于拿到了美剧《球手们》的常驻角色瑞奇·杰瑞特。瑞奇是一名出色的橄榄球运动员,同时也是一个追求真心、满怀善意的好人,人气居高不下。虽然只是转行做演员的第一部作品,但是他的番位已经仅次于男主角道恩·强森。这部连载五季的HBO出品美剧于2019年完结,而约翰·大卫也无缝连接了斯派克·李执导、提名多项奥斯卡的电影《黑色党徒》。


终于拥有姓名的“黑色党徒”


2018年的《老人与枪》改变了约翰·大卫·华盛顿的职业生涯轨迹,这部独立电影讲述一位70岁高龄的不法之徒拒绝服老,立志再抢劫一次的故事。主演是即将息影的罗伯特·雷德福,二番是当年刚拿下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凯西·阿弗莱克,而约翰·大卫只是一个镜头并不多的配角。然而,就在拍摄期间,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嘿,我是斯派克,有空电话我。”


约翰·大卫惊喜不已,斯派克·李对他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够参与他的项目就仿佛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借助前辈多年的经验去学习、去创作、去表达,而这个团队的专业程度也让他再次体验到了橄榄球队里那种团结的精神。


约翰·大卫和斯派克·李在《黑色党徒》拍摄现场。


这条短信串联起了约翰·大卫和斯派克·李时隔26年的缘分,从1992年的《黑潮》到2018年的《黑色党徒》,斯派克·李的男主角从丹泽尔·华盛顿变成了约翰·大卫·华盛顿,不变的,是永远的黑人文化主题。


约翰·大卫虽然出生在加州,但他的家族来自卡罗来纳州,那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美国南部区域,种族歧视至今仍然非常严重。“我上的是私立学校,但放学休假的时候我都和堂兄弟们住在卡罗来纳州,也曾经历过种族歧视,这对我影响很大。”


曾经亲历仇恨和歧视现场的母亲也是约翰·大卫成长过程中的治愈良方,她永远在引导他成为更好的人,“仇恨有一种语言,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种语言来对抗它,这片土地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包容性,不管你是什么颜色,我们都应该共同来应对。我的母亲教我如何去爱,她永远会鼓励我,传递积极的能量。”


就像在那些无数次的失败试镜经历中,母亲是约翰·大卫的最佳搭档,她会告诉他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准备还不充分,最重要的是,她始终陪着他。这才支撑着约翰·大卫一路坚持到《黑色党徒》。


《黑色党徒》剧照


这部影片让约翰·大卫以男主演的身份参加了数不清的颁奖礼,整个剧组拿奖拿到手软,他也得到了人生第一个金球奖最佳男主角提名。“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些,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等到了车上才崩溃大哭。就连在橄榄球场上,我也从未获得过如此的胜利和荣耀。我想那些泪水已经代表了我一生所追求的——我终于感觉到自己作为艺术家约翰·大卫被认可,而不是丹泽尔·华盛顿的儿子。”


演《信条》差点体力吃不消


《黑色党徒》在戛纳首映的时候,克里斯托弗·诺兰就坐在斯派克·李正前方,看完电影,他被约翰·大卫的表演震撼:“对我来说,这就像是命运的安排,那是一场非同寻常的放映,观众对该片的反应感人至深,真是了不起。”于是,诺兰决定邀请他主演自己下一部大制作影片,也就是全球影迷趋之若鹜的“诺神”新作——《信条》。


在和诺兰合作之前,约翰·大卫从未见过如此复杂难懂的剧本,他花了将近五个小时才读完,说自己沉溺于这种“纯粹的惊奇”,所以来回翻阅。离开华纳办公室之后,他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了这部电影的叙事架构,然而真正进入剧组时,他才意识到现场的工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约翰·大卫和导演诺兰在《信条》片场。


“我花了大把的时间才跟上诺兰的思路和故事的概念,当我彻底明白之后就有了信心。即便如此,我每天都要和剧本指导、诺兰导演核实一下我们处在电影中的什么位置,这意味着我要对应怎样的情绪处理。保持场景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信条》的本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来执行表演,其实在这部影片中,重要的不是是否理解全部的故事,而是当你看到现场一切的时候,能否与角色和当下的剧情产生联系。”


《信条》是约翰·大卫第一次演动作片,就遭遇了高强度的训练,作为一名保持着橄榄球冲刺纪录的前职业运动员,他也有些吃不消,曾经在拍完一系列动作镜头后,一个月都跑不动,“有些时候甚至起不了床”。同样的运动量,对于没有专业背景的罗伯特·帕丁森来说就更难了:“我大部分时间最主要的锻炼就是散散步,在片场约翰·大卫可以跑上一整天,这可真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


约翰·大卫和罗伯特·帕丁森。


约翰·大卫已经合作过斯派克·李和克里斯托弗·诺兰这样炙手可热的创作者,也曾参与制作过父亲丹泽尔·华盛顿主演的电影《艾利之书》,通过热门电视剧奠定了在普通观众心中的认知度,现在他终于不再困于父亲的盛名,而是朝着像父亲那样伟大的电影人去发展,作为艺术家被人认可:“电影很神奇,它超越了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仇恨或人类的错误,我想和热衷于讲故事的电影人们一起工作,和他们合作的工作环境中充满了包容和热情。我希望人们能够信任我,也希望我能够信任他们。我必须不断地拍电影,在技术上做得更好,我只能控制我能控制的,努力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演员,那种艺术家。”


  • 对话约翰·大卫·华盛顿

——高空跳阳台、地中海上开游艇,一切都好酷


新京报:是什么吸引你来到《信条》?你也是诺兰的“信徒”吗?


约翰·大卫·华盛顿:是的,吸引我加入《信条》的原因就是一个名字,即克里斯托弗·诺兰。我看过他的每一部电影,无论他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他是一位充满活力的电影故事讲述者,因此能够将这些高深的概念融合在一起,构建一个独特的世界。你会被所见之物吸引,无论是动作场景、惊悚元素还是配乐。


新京报:参与诺兰的电影,你是个新来的孩子,做了哪些心理预设?


约翰·大卫·华盛顿:哈哈,确实我们就像在为上“诺兰大学”做准备。学校里有很多特技指导员为我们培训,使我对角色有了很多了解。其实,我以前从未真正这样工作过,让生理情况决定我的感觉及如何处理角色。实拍中的亲身经历给我提供了很多信息,学习如何战斗以及如何成为一个专业的间谍之后让我有了许多感受,对我而言是个有趣的过程。


新京报:你和罗伯特·帕丁森都算是第一次演出动作大片。


约翰·大卫·华盛顿:我有参加过体育运动的背景,曾是一名美式橄榄球运动员。我知道要不停练习,重复它,使其成为一种熟悉的肢体语言,橄榄球界有个说法,业余爱好者要不停地进行正确的专业练习,这样才能和专业运动员相处融洽。所以我们也用好几个月的时间进行团队训练和打斗动作,渐渐地有种发现自我的感觉。后来我的自信心就大大增强,忧虑减少后我会更享受动作戏的拍摄过程,时间倒流产生的有趣动作场景,拍摄起来也很有趣。



《信条》中,从高空阳台跳落等动作戏份,都是演员们自己完成的。


新京报:虽然曾是职业运动员,但从高空的阳台上跳下来显然不是你的强项,如何克服的?


约翰·大卫·华盛顿:是的,在孟买的时候我需要跳过一个阳台,但是由于我的身高关系这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笑)。因为是实景拍摄,它迫使我找到一些勇气,为了对艺术的热爱,我跳了,反倒让我觉得很值得尝试,这是人生难得的经验,不跳都后悔。就像在地中海上拍游艇动作戏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在绿屏前拍更难忘,我当时确实认为自己是活在电影中的,认为一切都很酷。你想想,能在地中海上驾驶游艇还穿着很好的衣服是多不错的选择(笑)。


《信条》剧照


新京报:那你和诺兰聊过你遇到的身高问题吗?还是就选择闭嘴做这件事?


约翰·大卫·华盛顿:我敢肯定大多数演员都经历过这个。导演问你会骑马吗?他会说当然。所以我会先说我可以做,稍后再解决。在拍戏那个特定的时间,他对我非常有耐心。所以谢谢诺兰,最终我们还是完成了。而且诺兰知道我内心在掩盖开始的担心,但只要他一摇动相机,我们就会为电影尽力而为。


新京报:和诺兰工作,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约翰·大卫·华盛顿:诺兰在片场从不坐下,所以我在想我也不能累,如果他们不坐下的话,我也不能坐下来。在这种氛围下,你会情不自禁地坚持下去,全力以赴。


撰文/道臣岚

部分内容采写/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实习生 曹煜鑫

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