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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国内队伍而言,每一场比赛都是宝贵的训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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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B站举办了第五届《Apex英雄》“星空杯”比赛。这场比赛邀请了来自亚洲和大洋洲地区的60支队伍参赛,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中国队伍。

晋级到决赛的20支队伍中,中国队伍的占比不到一半。决赛中,澳大利亚队伍EXO以111分的绝对高分夺得冠军,且足足领先了第二名52分。

但排在后面的队伍绝非这场比赛的背景版——至少排在亚军的中国队伍XNY并不愿意。

星空杯S5决赛积分榜,图源Liquipedia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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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杯S5决赛积分榜,图源Liquipedia网站

Apex职业赛决赛采用赛点制。队伍在每局游戏中取得的名次和淘汰人数,会转换成对应的积分,率先达到50分的队伍取得赛点。取得赛点的队伍数量不设限制,直到其中一支队伍再次取得一局游戏的捍卫者(第一名),这支队伍就将成为冠军,比赛立即结束,剩下的队伍按积分排出比赛名次。

四局游戏后,EXO成为第一个拿下赛点的队伍。在第五局游戏的决赛圈,EXO的三个人早早占下决赛圈中心的山头,冠军似乎唾手可得。但前四局里从未取得前十名的XNY,在第五局绝地翻盘,令EXO失去了夺冠良机。

到了第七局,XNY又把EXO从终点线拽了回来。他们身处圈边,还只剩两个人,在认出自己右侧占领优势房区的队伍是EXO后,果断利用瓦尔基里的飞行技能冲上去,强行放倒了EXO的一名队员,保送其他队伍“吃鸡”,又拖了一局。

“跟他们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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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们爆了”

这局结束后,EXO的选手用英文在公屏打字故意拱火:XNY以及另外两支国外队伍都抢下了赛点,剩下的队伍应该去找他们的茬,而非自己的。这番话惹恼了很多人,一位澳洲选手就委婉地表示“别让我在伦敦跟你打一架”,因为Apex最大的比赛——ALGS全球冠军赛,今年就是在伦敦线下举行。

而XNY的选手Yc就比较直接,回复了一句“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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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来看,XNY是最有资格羞辱EXO的队伍。他们把决赛从5局游戏拖成了8局,为看似钦定冠军的比赛增添了巨大的悬念,也为CN Apex队伍挣回了颜面。

半年后我们采访XNY的时候,22岁的Yc(带鱼辰)、20岁的xd和JR(JonnyR),还是对那场决赛念念不忘。

XNY参加ALGS职业联赛时所使用的一张宣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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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Y参加ALGS职业联赛时所使用的一张宣传海报

“他们已经夺得赛点了,我们只能去想尽办法阻止他们,不让他们轻易取胜,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更进一步。”亲手完成一次翻盘的JR解释道。

他们也承认,自己和EXO,以及许多的国外队伍存在客观差距。“主要还是差在运营上。”

2022年5月,几位经常在Apex排位开黑的朋友,在现任XNY战队经理青葫芦的“软磨硬泡”之下,临时组了支草根战队,打了个小比赛。

战队的名字起得非常随意,是最早三位队员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期间战队经过人员变动,最后剩下Yc、xd、JR三位主力队员,但战队名始终没变。JR曾经给XNY起了个“小男友”的外号,随着战队打出名号,这个外号也跟着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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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实力都很顶尖。他们经常在Apex每个赛季初组队上分,率先爬到“顶尖猎杀者”(全球服务器排位分数前750名)的段位,还要当上“世一二三猎”(前三名),为此不惜熬夜和通宵。他们一天稳定打8小时Apex,极端情况下甚至要打上11-12小时。

摘自三人2022年11月(第14赛季)的直播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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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三人2022年11月(第14赛季)的直播录像

在比赛中,他们打得也很凶猛。从路人、粉丝,再到专业的选手与解说,无不把XNY评为一支“疯狗乱创”“自爆卡车”式的队伍。

JR和xd习惯使用地平线与瓦尔基里的飞行和位移技能,带队冲锋陷阵。Yc一般选用寻血猎犬,运用扫描并高亮标记敌人的技能,提供情报和补枪支援。一旦先手打出优势,他们就要扑上去刚枪,对很多正面实力稍逊的队伍而言,XNY的攻势防不胜防。

在2022年ALGS预选赛的某局游戏中,仅Yc一人就取得了累计15次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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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2年ALGS预选赛的某局游戏中,仅Yc一人就取得了累计15次击杀

只不过,Apex比赛不止拼个人枪法和团队配合,也考验队伍的运营能力。

在Apex每一局的游戏中,毒圈随时间持续缩小,压缩20支队伍的生存空间,逼迫他们短兵相接。倘若在毒圈缩小前猜到毒圈位置,提前布防,就能依托优势地形,射爆每一支圈边的队伍。即便沦落圈边,也要积极寻找圈边占据弱势的其他队伍,率先出手消灭他们,减少进圈时遭到劝架的可能性。

这就是运营的体现。以S5星空杯的EXO为例,他们对毒圈位置的把控非常准,才在8局比赛中取得了5次前三的成绩。能在星空杯上夺冠的EXO,在世界赛上也打不出太好的成绩,因为那些排名靠前的强队,往往兼具刚枪和运营能力,单拿一项都比EXO优秀得多。

XNY会看世界赛录像,研究强队的运营思路,也经常换位思考,假设自己在强队的位置时,如何处理当前的局面。但Yc也实话实说:在实战中套用这些思路时,选手们出于紧张或上头等因素,“忘记了怎么运营,最后还是被迫打圈边去了。”

晚进圈会导致自己毫无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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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进圈会导致自己毫无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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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地说,运营思路的短板,不止适用于XNY,也适用于CN赛区的Apex队伍,乃至其他一些FPS电竞项目的队伍。如今的CN FPS不缺强力枪男和团队配合,但在面对国外强队时,多少会在战术战略上吃些亏。

这一点可以通过反复参加比赛、积累经验来弥补,只是又要涉及到某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许多FPS游戏没有国服,国内办赛难度高,CN战队能打的比赛少。细化到XNY,作为一支刚成立不久的队伍,他们打过的比赛也不算多。

在比赛期间,XNY的三位选手和青葫芦或多或少了解过国外队伍的生存状况。Apex游戏固然很火,但受赛制等因素影响,Apex电竞比赛难以为战队提升足够的曝光度,而曝光度是决定战队收益和投资的重要因素。不过,国外战队一般都由正规俱乐部赞助,Apex项目再不赚钱,也能靠其他项目的收入维持下去,整体情况比国内“好很多”。

国内的Apex队伍很少有俱乐部赞助,大多都是由主播自发组建的队伍。选手兼职主播,能够获取名气和曝光度,还有相对稳定的直播收入。

“但我们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青葫芦表示。Yc、xd、JR在B站都有各自的账号,几乎每天都开直播。Yc说,直播收入算上比赛奖金,“收入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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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会占用选手的一部分时间,选手们也无法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训练和比赛之中。教练为他们进行赛后复盘的时候也存在困难,一是部分复盘内容不适合让观众听到,二是会影响选手们的直播效果。

初出茅庐的XNY要从小型比赛开始挑战。这类比赛以邀请赛、现金赛、周赛等名义组织,在Apex赛事体系中一般评为C/D级。XNY需要挂靠在亚太南赛区(APAC-S),参加的比赛一般也都是由澳洲或新加坡的组织或个人自发举办。

赛事组织者会四处拉赞助,从中提取一部分作为比赛前几名的奖金,给职业队伍参赛的动力。不过,各级比赛都规定了奖金上限,这种小比赛的奖金一般也就维持在2000元人民币以内。这种比赛的曝光度很低,毛病也不少,例如OB(观察者)视角和导播不够专业等,但有比赛打总是好的,组织者和参赛队伍基本能够实现理解,互相妥协。

在挑选比赛时,青葫芦也会留意参赛队伍的整体强度,挑选出强队较多的比赛,争取把每一场小比赛都当成训练赛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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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加坡举办的某D级巡回赛,国内队伍抢着去

尽管冠军奖金不到1000元人民币

在国内,斗鱼、虎牙、哔哩哔哩等国内直播平台会举办一批B/C级比赛,像星空杯就被评为B级。这些比赛的赛事组织更加正规和专业,“确实有在认真办赛”;奖金也更高一些,在星空杯上取得亚军,让他们赢取了20000元人民币(税前)。

绝大多数Apex比赛都是线上赛,为参赛队伍带来了诸多不便。服务器一般是官方发放的锦标赛自定义房间,这个房间共用公共服务器,普通玩家们在公共服务器内碰到的延迟和吞子弹现象,也会出现在职业选手的比赛房间里。

S5星空杯上,选手向主办方抱怨延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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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星空杯上,选手向主办方抱怨延迟问题

最令选手们恼火的是,线上赛需要频繁调试设备、切换一个相对不卡的公共服务器,导致比赛时间一拖再拖,明明可以很快结束,却意外花上好几个小时,耗尽了他们的心力。青葫芦也会感到烦躁,有时比赛调试半天终于万事俱备,“选手们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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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起,B站、斗鱼、虎牙,加上长期致力于承办《Apex英雄》赛事活动、拥有一定组织经验的中国台湾公司“放肆玩”(PLAY4FUN),共同举办了“《Apex英雄》传奇征途嘉年华”系列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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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赛是迄今为止亚洲地区最大规模的第三方赛事,包含了四场公开赛和一场决赛,每场比赛都有B级的水准,来自两岸三地的共计640支队伍报名参加。XNY从中脱颖而出,在“哔哩哔哩杯”公开赛中拿到第一,又在决赛小组赛阶段中排至前三,晋级仅剩20支队伍的赛点制总决赛。

这20支队伍无不拥有支撑到今天的含金量。在长达3个小时的前4场比赛中,没有队伍能够实现连冠,而XNY取得的最好成绩是第二。

自第5局游戏起,XNY火力全开。进入决赛圈后,xd凭借从空投包中拾取的一把克雷贝尔狙击枪(游戏中单发威力最大且最稀有的武器)令敌方队伍迅速减员。将其他队伍清理干净的同时,XNY也被最后一队的独狼玩家偷袭,只剩Yc幸存。他在xd和JR的击倒护盾掩护下回满状态,运用英雄“探路者”的钩爪技能强行突脸,按死了仅存的敌人。

xd的克莱博命中率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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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d的克莱博命中率非常高

XNY及另外两支港澳台队伍在这局游戏中取得了赛点,也在第六局游戏中或多或少受到了针对。xd被其他队伍捡到的克雷贝尔一枪爆头,JR和Yc两人不得已朝圈外撤退,结果被急需淘汰分数的更多队伍围追堵截,止步第12名,所幸这一局没有赛点队伍取得捍卫者。

在第七局游戏中,XNY真正证明了训练成果,虽然还是没能提前进圈,但进圈思路非常清晰。

考虑到游戏版本更迭,整支队伍都换了一遍阵容,更注重控场和团队配合。JR依然使用他擅长的地平线,而Yc换成了班加罗尔,使用烟雾弹技能掩护队友转点。xd用起了版本强势英雄希尔,其技能可以减速和沉默对手。地平线的大招能够制造黑洞,班加罗尔的大招能够呼叫轰炸,配合希尔的技能,即可在团战中持续干扰敌人。

占据屋顶的队伍被班加罗尔轰炸得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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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屋顶的队伍被班加罗尔轰炸得苦不堪言

靠着这套阵容和团队过硬的实力,他们逐一清理圈边队伍且从未减员,朝决赛圈稳步推进,看得解说“哑口无言”。

决赛圈的中心是一座房区,当其他队伍试图攻占房区时,XNY再次围着圈边走了一遭,将零散队伍吃干抹净,最后才摸到房区下方,躲开其他队伍的枪线和轰炸,轻松“创”碎房区的队伍。

XNY的进圈路线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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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Y的进圈路线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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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Y首次在B级赛事中取得了冠军。“嘉年华”的奖金也不算多,冠军奖金4万元人民币,还是税前,要在管理层、教练和三个战队成员之间分,也干不了什么,“顶多出去饱餐一顿”。

最重要的奖励还是在信心层面上。7月21日至23日,Apex全球联赛亚太南赛区的“最后机会预选赛”(LCQ)开赛在即,在决赛中胜出的前两名队伍,将取得前往今年伦敦冠军赛(S级)的最后门票。

成王败寇,第三名往后的队伍什么都得不到,图源Liquipedia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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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第三名往后的队伍什么都得不到,图源Liquipedia网站

问到他们有没有信心取得冠军赛资格时,三位选手给出了风格并不一致的答复。长期承担指挥的xd,发言最为谨慎:“我们仍然缺少常规比赛的经验,多打打还是有机会的”。Yc认为,“再在之前成绩的基础上提升一点,是没有问题的。”JR则立下了豪言壮语:“随便拿下”。

LCQ想必是一场比嘉年华艰难得多的战斗,国外队伍占比很大,国内队伍也不甘示弱,XNY只能放手一搏——但LCQ其实也只是个B级比赛,即便没办法“随便拿下”,也能帮助建队不到一年多的XNY积累他们最想要的赛事经验。属于他们的故事,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