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情感散文: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卡农》

叶飞飞
2021-02-13 01:08

《卡农》,这是我特别钟爱的一首曲子,也是它领我走入了古典音乐的大门。

尽管时过境迁,我也无法忘记那时与《卡农》度过的点点滴滴,那些镌刻在灵魂深处与卡农的故事,如同古暮的光影,永远搁浅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持久如新地放映着,永不褪色。

窗外依旧是深沉的暮色,夜幕里烟花的斑斓若隐若现,随手打开音乐,任《卡农》的旋律溢满心房,也飘向遥远的天边,勾起了对过去永久的记忆。

十年前。

“鸭子也想飞?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A姑娘愤怒地一把摁下我弹奏钢琴的手,鄙夷地看着我,一切对我的不屑,都在她脸上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你......”我有些怯怯地问,“凭什么看不起我?”

A姑娘听完我的话,似乎更加生气了,她一手打散了我放在谱架上的钢琴谱,说了声:“就你这样的水平,一辈子别想弹出《卡农》,别耽误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最好主动退出吧!”

A姑娘走出琴室时,还用脚故意踩了踩散落在地上的乐谱纸,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望着A姑娘远去的傲慢的背影,我忍不住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拾起地面上留着脚印的乐谱,心里烙下挥之不去的伤痕。

我曾经想,是不是我真的不适合学钢琴,是不是我真的永远也弹出不《卡农》?很多次,我都想放弃,可只要《卡农》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我就深深地为之痴迷,再也舍不下它。

在那些无人问津的时光里,我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守着我心里小小的可怜的梦想,一遍遍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演奏出心里期待的《卡农》。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当我不知疲倦地练完琴,起身来到窗台,仰望嵌在夜空中的那一颗颗闪动的星星,我的心无不被牵扯着,颤抖不停。

第二天,我不敢再见A姑娘,甚至不敢再去琴室练琴。当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准时参加排练时,我无言以对,我不敢告诉老师,我遭受了A姑娘的排挤,我太软弱了。

A姑娘是音乐社的社长,首席小提琴师,而我只是一名临时抽调进来的钢琴演奏者,在即将迎来的古典音乐大赛,我也许连入选的资格也没有。

A姑娘那么优秀,我的话又有谁能听呢?所有的委屈,我只好尘封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承受。

就这样,我被老师批评,被音乐班的同学们嘲笑和排挤,一度丧失了想参加古典音乐大赛的决心,甚至连演奏钢琴的勇气也没有了。我默默地退去琴室,一个人抱着《卡农》的乐谱,走在冷寂了的大街上,心如刀割。

那时是冬天了,清冷的北风,吹起地面上的落叶,我的心随着叶儿翻滚着,飘飘摇摇,连裹着裙角的步子,也显得凌乱了。

怀着悲伤的心情,我朝街角那位演奏钢琴的老人走去,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这儿了,似乎只要心情不好,我就想来看看他弹琴。

老人如痴如醉地弹着钢琴,没有观众,没有喝彩。指尖里流出的旋律,时远时近,在冬天的寒风里,有一丝清凉,却又令疲惫的心灵感受到一丝温暖。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尽管我和他从不相识,也许有些情感就是这样,一切都在音乐里,彼此心领神会。我们面面相觑,并不陌生,反倒像是久违的朋友。

我曾经写过一句话:人总会有哭泣伤心的时候,但一定会有一个人,在你迷路的时候,给你指南针,让你走出迷途。在我心里,这位弹奏钢琴的老人便是。

站在钢琴旁边,听着老人弹琴,裹着单薄的裙子,任风儿吹起凌乱的散发,也吹起沉痛伤怀的心情。

一曲末了,老人仍旧向我投来温暖的一笑,随即问:“小姑娘,今天没去练琴吗?”

我木木地望着他,心情沉甸甸的,之前被A姑娘指责的情景如闪电般从脑海里掠过。我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哭得伤痛不已,那感觉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得到一位长者的庇护。

老人缓缓起身,走到我身边,然后拉着我坐在琴凳上。他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轻轻地拍拍我的肩,搂顺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哽咽着问:“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总是弹不好《卡农》?我是不是很笨?”

我望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仿佛长时间被人欺负的委屈,全都在那一刻释放。

老人仍是温暖地拍拍我的肩,说:“为什么你一定要跟别人一样?你就是你,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你,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不要对自己妄自菲薄!”

“可是......”我顿了顿说,“我弹不好《卡农》。”

我抽泣着,心里一片冰凉。

老人安慰我说:“音乐是有生命的,每一首曲子都需要你重新感受生命,卡农也是一样。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用心去演绎,你就能看见音乐。”

我用手抹去伤心的泪水,轻轻地问:“是真的吗?”

“当然!”老人继续说,“只要你坚持,用心演奏,你一样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需要跟别人一样,那才是真实的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你。”

老人说完,微微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一切都那样安宁。我学着老人的样子,也将眼睛轻轻闭起来,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时,老人开始在琴键上演奏《卡农》,旋律轻轻灵灵,带着些许忧伤,浸入灵魂深处,一切的喧嚣和杂念都消失了。

我用手指触摸着琴键,在《卡农》的旋律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音乐有生命的气息,心也变得越来越敞亮,灵魂的律动,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力量,让我看到了生命里耀眼的光......

过了两天,我还是鼓起勇气再一次去排练室。当我小心地走进琴室时,A姑娘故意过来撞掉了我手上书,我拾起乐谱本,她却抢过来,用力甩在半空中。

看着一页页乐谱纸在空气中跌跌荡荡地落下,我的心疼痛不已。我愤愤地看着A姑娘,本想开口说什么话。

A姑娘抢先吼我:“怎么?不爽啊?”她鄙夷地说完就离开了。

我没有说话,独自承受着别人的轻视,开始走到钢琴前,用心弹起了《卡农》。似乎只有在卡农的旋律里,我才能得到一丝温暖的安慰。古典音乐大赛日期临近,我的心情却一片沮丧。

练完琴,我再一次默默地走上街头,来到老人弹钢琴的街角。他仍然忘情地弹着钢琴,看见是我来了,便切换了一曲《卡农》,旋律的触动,使我的心跟着莫名地触动着。

等他弹完,我怯怯地上前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弹钢琴吗?”

起初,老人有点愣,不过很快就笑着答复我:“当然,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我笑了,笑得特别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从此,我每天都会和这位老人一起坐街角弹钢琴,不论吹风下雨,从不间断。

他从来都没有教过我什么弹钢琴的技巧,只告诉我一句话,音乐是有生命,一定要用心去感受音乐。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一个软弱的女孩子,得到的这世间最大的鼓励和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我照样去琴室,可是A姑娘已经不愿为我拉小提琴了,一如继往指责我水平太差,还扬言重新找钢琴演奏者把我换掉。音乐班的其他同学也不搭理我了,我成为了彻彻底底孤独的女孩子,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在往后的许多时日里,每当我想放弃时,每当我为此感到伤心和哭泣时,我都会想起街角那位弹奏钢琴的老人,渐渐地,心情也就释怀了。

古典音乐大赛临近一个月时,我抱着乐谱走向通往排练室的路,看着宣传栏里贴着“古典音乐大赛复赛名单”的海报,上面赫然印有我的名字:“叶飞飞”,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我用手轻轻摸着海报,一瞬间喜极而泣,流下了无比动容的泪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A姑娘和别的同学也路过,A姑娘便过来用力撞开我的身子,我手一抖,乐谱散了一地。

我看向A姑娘,她仍然无比鄙夷地说:“看什么看,你侥幸而已,还真以为能登上古典音乐大赛的舞台?白痴!”

说完,A姑娘和其他同学一起嘲笑着我而走了。

古典音乐大赛临近两个星期,老师公布了最终参加比赛的名单,我很幸运地再一次入选。当时,我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在街角弹钢琴的老人,可是,当我兴冲冲跑到街角时,却发现那里除了一台破旧的钢琴外,再也找不到老人的身影。

可能,女孩子都有第六感吧,我心头瞬间掠过不祥的阴影,我觉得老人肯定出事了。因为,从我学琴以来的长达两年时间里,老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个街角。我发了疯似地寻找老人,到处询问别人,想知道老人在哪里。

可是,没有人知道老人的具体去向,只得到答复,那是个流浪的老头子,也许在冬天的某个夜里,死在了哪个地方也说不定。

我急得哭了,哭得昏天暗地,蹲在地上,背靠着钢琴,直到哭干了泪水。阴凉的风,吹翻了脏污的裙角,也吹乱了曾被老人抚摸过的长发,我的心,一片凄凉。

路过的人们,都在好奇地打量我,还有人甚至心疼地对我说:“姑娘,这么冷,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我木木地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当我走进家门时,母亲看见我如此一副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我被哪个男生给欺负了,问了半天我都没说话,她急得正准备报J时,我才拦住了,告诉她我没事。

那一夜,我失眠了,心情悲凉,为一个不认识的陌生老人,也为一个给了我音乐以生命的温暖的老人。

后来的许多年,我都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过这位老人,我的古典音乐之路,是不是早就终结了?如果没有得到他的鼓励和启示,我是不是真的会一辈子弹不好《卡农》?

我是幸运的,幸运地遇见了他,可是,他却没我这般幸运,没有得到这世间的温暖就悄然走了。

这世界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这样善良的一位老人,却没有亲情的眷顾,甚至被人无情地忽视了,一生颠沛流离,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以最凄惨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在古典音乐大赛的前一晚,我终于辗转得到消息,老人已于几天前因一次意外去世了。那一刻,我崩溃大哭,伤心欲绝。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地去了老人弹钢琴的街角时。我远远地看见,在那微弱的光亮里,那台破旧的钢琴,显得那样冷寂和孤独。

街角支立的棚顶被风吹开了一个大洞,雨水正噼里啪啦砸在钢琴上,特别悲凉。周围空无一物,几棵凋零的树木冷冷地站立着,守护着苍凉的街角。

我再一次哭了!

末了,我顾不得琴凳上的雨水,独自坐上去,支起琴盖,然后用手一遍遍抚摸着黑白琴键,流下了一行行清冷的热泪。雨水打湿了我的裙子,天空飘落的雨滴浸入了我的头发和身体,冷冷的风,掀起阵阵哀呼声。

我闭上眼睛,想着老人温情微笑的样子,手指朝琴键摁了下去。

一曲《卡农》,缓缓从指尖流出,带着无比的悲伤,也带着对老人无比的眷恋,飘荡在了冷冷的风雨中。琴键的悲泣,也就此成为了对那个温暖善良的老人,永久的怀念......

古典音乐大赛,我在最后的时间里赶到。当我进去时,A姑娘刚好结束比赛,她提着小提琴正在谢幕,台下的评委也亮出了高分,观众欢呼雀跃。

不过,我没有再理会这些,也没有再多看一眼A姑娘。我拖着洁白的裙子,走到舞台的中央,沉寂了许久,眼前不禁浮现出老人和蔼的笑容。

我冲他微微一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我坐在了琴凳上,像老人对我说的那样,缓缓闭上了双眼,手指抚摸着黑白琴键,轻轻摁了下去......

我的曲目换成了钢琴独奏曲《卡农》,因为没人愿意为我伴奏,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当旋律从我的指尖流淌出来时,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世间一片安宁。

在《卡农》的旋律里,老人迎着阳光缓步走来,带着和蔼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灿烂。我提着裙子,向他跑去,青青的小草滑过我的脚尖,洁白的浮云向我招手,鸟儿轻灵灵地鸣叫着,一切都是幸福安宁的样子。

我用生命在演奏,原来,真的可以看见音乐。

我一定不会辜负老人的期望,一定会延续他遗留给世间的那份温暖和善良。我也相信,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我一样可以演奏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音乐。

就算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奏,我依然可以疯狂地演奏独曲。不抛弃,不放弃,不管成功与否,我一样可以得到赞同的掌声,一样是自己最闪亮的星星。

当我的钢琴独奏《卡农》演奏完毕,台下沉寂了很久很久,末了,才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一直持续不断,直到我走下舞台也没有停止。

也许,每个人在追寻梦想的过程中,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艰难与挫折,但请一定要相信自己,保持微笑,一步一步往前走。

也许,每个人都会受到他人的嘲笑与鄙夷,但请一定不要因此而妄自菲薄,让自己有勇气面对未来。

人生,任何时候,不论经历了什么样的逆境,都要肯定地对自己说一声:“我可以!”

如今,《卡农》已成为镌刻在我灵魂深处的音乐,一生不忘!惟愿每一次用心的付出,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带来属于自己的光芒吧。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为梦想奋力拼搏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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