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巨大的身躯、还是微小的肢体，也不论是与环境浑然天成的伪装色，还是我们人类至今尚未解明原因的艳丽色彩，统统都代表着生物进化的智慧。

探访奇妙的海底生灵

撰文、摄影/孟庆然

全世界到底有多少种海洋生物？没人知道。虽然人类几乎将陆地全部征服，却无法遍探海洋。海洋是生命的发源地，地球生命30多亿年的发展史中，85%以上的时间是完全在海洋中度过的。海洋生物门类的多样性远远超过陆地和淡水，而在海洋细菌、海洋真菌、海洋植物和海洋动物四大门类中，海洋动物是最庞大醒目的。现知的海洋动物有16～20万种，而科学家们推测至少还有三倍的物种未被发现。从微小的单细胞原生动物，到长超过30米、重超过190吨的大型哺乳动物。从赤道到两极海域，从海面到海底深处，从岸边或潮间带至最深的海沟底，处处可以发现斑斓奇异的海洋动物。

■ 海胆（Sea Urchins）已有上亿年的生存史。由于海胆的针状触角有毒，潜水员常常避而远之。

海洋动物共有几十个门类，可分为海洋无脊椎动物和海洋脊椎动物两大类，或分为海洋无脊椎动物、海洋原索动物和海洋脊椎动物三类。在许多大洋区，海流将营养丰富的深层海水带到浅层，使海洋浅层带增加了动物的种类和数量。而受到纬度变化和太阳光的影响，暖水性海洋生物带、温水性海洋生物带和冷水性海洋生物种类分布也各有特色，其中，暖水性海洋生物带是种类最丰富的，而靠近生物带的国家也成为潜水者的天堂。潜水人热爱投身深蓝，这像一场伟大的发现之旅，在享受着发现神秘生物的惊喜，也寻找到自身与海洋源自千万年前的隐秘关联……

■ 彩虹鳗（Ribbon Eel），彩虹鳗幼年时都是黑色的，成年后，雄性会变为蓝色，雌性则变为黄色。

人类对宏观世界与对微观世界的兴趣应该是一半对一半。探索宇宙与研究微观世界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任何一种生物，不管是陆上的还是水下的，都是大自然进化的产物，不论是巨大的身躯还是微小的肢体，也不论是与环境浑然天成的伪装色，还是我们人类至今尚未解明原因的艳丽色彩，统统都代表着生物进化的智慧。

■ 用微距镜头来拍海鞘的内部组织结构，呈现出的仿佛是另一个星球上的景色。

澳洲塔斯马尼亚 Tasmania

塔斯马尼亚位于澳大利亚南面，是澳大利亚最小的州，也是它唯一的岛州。对比大家熟悉的澳大利亚，这里恍如另一个世界。

这个古老而美丽的地方是拥有300多个岛屿的温带群岛。三角形的塔斯马尼亚的主岛塔斯马尼亚与维多利亚州之间是巴斯海峡(Bass Strait)，海峡东连塔斯曼海，西南通印度洋。南印度洋与南太平洋进行表层水交流，高纬海域寒冷的表层水通过塔斯马尼亚海道注入南极罗斯海域，所以这里的动物种类更加独特。

■ 塔斯马尼亚岛海域地处温带，其生物外形、颜色都与热带海域所看到的有很大不同。

“霸道”的章鱼 (Octopus)

提起章鱼，它可是海洋里的“一霸”。它有8条感觉灵敏的触腕，每条触腕上约有300多个吸盘，每个吸盘的拉力为100克。章鱼有十分惊人的变色能力，可以随时变换自己皮肤的颜色。在它的皮肤下面，隐藏着许多色素细胞，里面装有不同颜色的液体。章鱼在恐慌、激动、兴奋等情绪变化时，皮肤都会改变颜色。而一旦触腕断掉，不久又能长出新的。

虽然“霸道”，但如果真的与它们相遇，不必过于惊慌，它们总是主动退避。在已知的200来种章鱼中，只有北太平洋才生活着大型品种，它们不喜欢平坦的海底，总是躲在岩石的空穴里。所以人在水中和它们遇到的几率也并不很多。不过鉴于章鱼的触手很有力，吸盘又难以摆脱，还是远离它为好，以免产生误解而缠到你的身上。

■ 潜水员在水下将被困的章鱼放生。

在Eaglehawk潜水的时候，我曾和这种动物有了一次意外的亲密接触。潜水第三天的早晨，见到潜水店老板Karen拎着一只白色大塑料桶走过来，我们往桶里一看，是一只大章鱼！虽然受塑料桶空间的限制，章鱼卷缩在一起，但从粗壮的章鱼爪上不难判断这家伙的个头相当大。仔细打听才知：这只章鱼是昨天傍晚因落潮被困在海滩上的，当地居民发现后报了警，Karen和助手及时赶到帮警察救起章鱼，并决定第二天将其放生。

到了潜点，我们先将章鱼放进一个沉入水中的大网袋，让它在放生前熟悉熟悉水下环境。潜入水中，看到网袋中的章鱼十分安静地呆在那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新的环境。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预案，我的潜伴Erik负责放生，我负责拍照。Erik小心翼翼地在大家默默祈祷和注视之下慢慢地打开网袋的口。只见那章鱼迫不及待地窜出网袋，在水中抖开八爪亮了个相，还没等大家定过神儿来，那章鱼已经喷出一股墨汁，并在其掩护下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巨大的章鱼重新获得自由后，伸展开八爪，仿佛像拯救她的人敬礼致谢。

海狗（Fur Seal）

海狗一般生活在冷水海域，是热带水域看不到的独特精灵。雄性海狗和海狮的颈部都密生着漂亮的鬃毛，他们同属海狮科。科学家发现，海狮科和熊类的生物学关系非常密切，属于同一支系。它们与海豹的差别为：海狮及海狗的鳍状后肢可朝向前方，所以能够在陆地上行走，而海豹则不能。此外，如小指头般的耳朵也是海豹所缺少的特征。海狗很像海狮，全身覆有绒毛，脸很短，不过它们不会学艺，不能像海狮一样做出悦人的可爱动作。

海狗真有些“狗”相。在水下近距离观察、感觉它们的动作、表情，真是跟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因为海狗的皮毛柔软、漂亮，往往招致猎人的捕杀以获取暴利，幸好在严格的国际法令保护下，它的族群数目正逐渐回复。

■ 在塔斯马尼亚看到的海狗，当地的导潜告诉我，这实际上并不是澳大利亚海狗，而是新西兰海狗，毛皮颜色较深。真正的澳大利亚海狗的毛皮颜色是比较浅的。

海蜘蛛（Sea Spider）

海蜘蛛其实叫做皆足虫，长有细细的长腿以及短小的躯干，形似蜘蛛，故得到这个名字。海蜘蛛看起来很像一只普通的“盲蛛”，栖于海滨，常匍匐于海藻上或岩石下，几乎各大洋中都有它们的存在。英国的古生物学家曾经发现了4.5亿年前的完整海蜘蛛化石，真是令人惊叹的“长寿”动物。海蜘蛛的体长约5～6毫米，色褐或淡黄，具有着独特的解剖学特征，包括长在它们头部的专门用来运送卵子的特殊隔膜，这些都意味着或许海蜘蛛应该在蜘蛛类节肢动物“家谱”上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分支。这次我不光见到了通体黄色的海蜘蛛，还发现了身上有红色条纹的“华丽”品种。

■ 看到这只小东西，让人以为蜘蛛这种本来在陆地生活的动物移居水下了。

濒危物种昆布海龙（Sea Dragon）

与袋鼠、考拉一样，澳洲海龙属于澳大利亚的稀有动物。海龙其实属于鱼类，与海马和管口鱼是近亲。海龙的表皮披有一层盔甲似骨质，它的视力很好，以微小的小虾及海蚤为生。由于它没有牙齿，所以当它看到食物时是将之整个吸进它的小嘴里的。实际上澳洲海龙又分为两种：树叶海龙（Leafy Sea Dragon），昆布海龙（Weedy Sea Dragon）。

塔斯马尼亚岛没有树叶海龙，但是这里的昆布海龙个头大，颜色绚丽。成年的昆布海龙身长可达将近半米，身体呈桔红色，头部和身上有黄色的斑点，颈部及身体的上半部有几条浅蓝色的条纹，红、黄、蓝三色交织，犹如身披锦衣龙袍，比树叶海龙更华丽。它的头部、背部、尾部及腹下还有好几条红色的鳍片，宛如浑身插着花翎，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所以，我给它起了个雅号“锦衣花翎昆布海龙”。

■ 昆布海龙形体优雅、色彩艳丽，又行动迟缓，是水下摄影师的最爱。它们依靠自身高超的伪装术及远离猎食者而生存到今天。

雄海龙发情时，尾部的颜色会变黄、表皮发生褶皱，这就告诉雌海龙自己已经准备好当爸爸了。雌海龙将卵产在雄海龙的尾部，海龙爸爸通过孵化床的血管向龙蛋提供养分。而海龙妈妈在甩完了龙蛋之后就一走了之！小海龙一经孵化出来，就能看，能游泳，而且必须自己寻找食物独立生活，因为它的爸爸不担负照看幼海龙的义务。小海龙要经过两年才能成年。

海龙所生活的海藻区域都是在10米以上的浅海海域，它们凭借伪装在海藻中优哉游哉地生活，我们最多一潜同时看到5只。尽管海龙与海马是近亲，但它不能像海马那样将尾巴卷在海藻上，加上它游泳的速度较慢，所以抗风浪能力很低，每次有大风大浪袭击过后，海滩上便会留下海龙的尸骸。海龙的最大天敌是人类，曾经有人大量捕捉海龙，作为观赏鱼来饲养和销售，造成海龙数量的下降。加上海水升温导致海藻生长面积的萎缩，使海龙的生态环境受到威胁。据说澳洲政府已将海龙列为濒危物种。

■ 雌海龙将卵产在雄海龙的尾部，海龙爸爸通过孵化床的血管向龙蛋提供养分。

阿尼洛的微距天堂 Anilao

菲律宾是个非常美的千岛之国。从马尼拉向南出发，驱车2个半小时就来到了被称为菲律宾潜水发源地的阿尼洛（Anilao）。1960年代中期，一大片珊瑚礁被人工移植到靠近海岸的海底岩石上。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移植的珊瑚无法存活，但恰恰相反，随着珊瑚的茁壮成长，潜水业也在这里日益发展起来，成为整个菲律宾潜水业的领军者。

■ 共生是许多海洋生物的特性。这种蓝色的共生虾便生活在蓝色海星的身上

阿尼洛——世界最美海滩之一，能见度非常好，水底的漂浮物又比较少，被誉为“微距摄影天堂”。豆丁海马、海兔、秘密客章鱼、小丑鱼、虾等大批的“迷你”海底生物，都谋杀着潜水人的镜头。可惜的是，随着不断开发，当地渔民对珊瑚和贝类的采集、过度的捕鱼都影响了阿尼洛的海洋环境，考验着这片原生态生物天堂。

■ 最为著名的小丑鱼。

蓝环章鱼 (Blue-ring Octopus)

章鱼一般都是没有毒性的，但身上刺青的“蓝环”章鱼则不然，剧毒无比！蓝环章鱼是一种很小的章鱼品种，臂跨不超过15厘米。常见的蓝环章鱼应该是浑身有许多美丽的蓝色小圆圈图案，因此而得名。遇到危险时，身上和爪上深色的环就会发出耀眼的蓝光，向对方发出警告信号。

在海洋中，若这种小章鱼咬上一口，便能致人死亡。对人类的攻击大多发生在蓝环章鱼被渔民或海钓者从水中提起来或踩到的时候。它尖锐的嘴能够穿透潜水员的潜水衣，同时喷出剧毒墨汁，足以使成年人在几分钟内毙命。一只这种章鱼体内的毒液，足以使10个成年人丧命，且目前没有有效的抗霉素来预防它。我在阿尼洛居然拍到了一种很特殊的蓝环章鱼——身上只有一个蓝色的圆环，不知道这家伙的毒性是否相对要弱一些？

■ 蓝环章鱼，包括蓝环在内的部分章鱼因为将掉进海里的椰子作为自己舒适的居所，也被叫做椰子章鱼。

豆丁海马（Pygmy seahorse）

这个在照片上看来十分可爱的小东西属于海马一支，俗称豆丁海马。因为潜水的风行，它已经成为热带岛屿最受欢迎的明星，甚至引起一股豆丁海马的旋风，世界各地都有为了一睹它可爱面容而赶来的潜水客。寻找它的芳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它的身体最长不超过3厘米。所以潜水时带一支放大镜是非常必要的。这个超迷你海洋生物，一般有红、灰、黄、白几种体色，不过也会随时改变体色。而且它们居住在海扇上，会随着居住环境的不同产生拟态变化。常见的豆丁海马有“瘤豆丁”、“平豆丁”和“棘豆丁”。

■ 只有黄豆粒般大小的豆丁海马也是水下微距摄影师的最爱。

印尼的哈马黑拉 Helmahera

马鲁古（Maluku）群岛被珊瑚礁和深海包围。有极小的环状珊瑚岛和巨大的多山岛屿，成为潜水的极好落脚地。哈马黑拉便是传说中的“香料群岛”中的一个大岛，又被泛指那片群岛周边的海域。这片海域位于美娜多与Raja Ampat之间，不管从哪里开船过去，都是路途遥远。加上大部分岛屿都人烟稀少，可以说是一个被文明世界所遗忘的角落。

■ 鳗鳎（Manta）也叫“魔鬼鱼”，可以算是海中的庞然大物了，一般成年鳗鳎的翼展可达5、6米以上。

我原本想去探探那传说中的Raja Ampat，可是，那个地方太火，以至于各家潜水公司的船均已爆棚。无奈之时，我接到了印尼某潜水网站给我回的一封邮件，推荐了这条不为人知的线路。大队人马出行固然热闹，但有时一个人的旅途也充满惬意。

这次船上的潜水客人算我在内有三个拿相机的，我的目标仍然是那些总是喜欢藏身匿影的小东西，不过，还真看到了一些稀罕的小生物。远离人群，远离喧嚣，我静静地观察这个世界，沉浸在享受之中。

■ 大乌贼（Cuttlefish），也称墨鱼，是常见的海洋软体动物之一，遍布于世界各地的海域。乌贼又可细分为许多品种，体型大小不一。

奇幻海兔（Nudibranchs）

海兔又名海蛞蝓，是热带海域经常可以看到的裸鳃类软体动物。初识者总以为海兔是海底植物，因为它们拖着各式各样的“叶子”，常常趴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不论哪一种颜色的海兔，看起来都像是藻类一族。实际上，海兔是货真价实的动物。海兔不是兔,但它耸起两只耳朵（实为触角）的样子，活像一只蹲在地上竖着一对大耳朵的小白兔，因而最早被罗马人称为海兔，后被世人所公认，海兔因而得名。

■ 热恋中的海兔。海兔是雌雄同体，它们的生殖器官在身体右侧，所以交配时都是首尾相反，身体的右侧相接。

海兔喜欢在海水清澈、水流畅通、海藻丛生的环境中生活，以各种海藻为食。它有一套很特殊的避敌本领，就是吃什么颜色的海藻就变成什么颜色。如一种吃红藻的海兔身体呈玫瑰红色，吃墨角藻的海兔身体就呈棕绿色；生活在岩礁附近的海蛞蝓为淡蓝色，聚居在海带、海草中的海蛞蝓则为绿色。海兔虽然和蜗牛及海螺是亲戚，同属于腹足类动物，但与其他腹足类动物不同，海兔的外壳已退化成只有一层薄而半透明的角质膜，并覆盖着身体。它体态优美，颜色绮丽，是最吸引潜水员的小生物。不过，艳丽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致命的武器，在外套膜前部藏有一种毒腺，能分泌略带酸性、气味难闻的液体，敌人如果接触到就会中毒而受伤，甚至死去，所以敌害闻到这种气味，都会远远避开。

■ 海兔恐怕是海洋中品种最多的一类生物了，尤其在热带海域，经常能见到五颜六色的海兔。

对于人类，海洋里的生活仍然是科幻小说家头脑中的想象。现代文明的发展给人类的生存环境带来了空前的破坏：全球气候变暖引起的两极冰陆融化、海水温度升高，都已经给海洋生态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可幸的是，国际社会都在纷纷采取措施，提倡环保。我多年从事水下摄影活动，逐渐感到这一幅幅画面除了留下珍贵的回忆外，还有助于唤起周围的人们对海洋及各种海洋生物的关注，并扩展到对海洋乃至整个地球环境的关心。

■ 热恋中的海兔。海兔是雌雄同体，它们的生殖器官在身体右侧，所以交配时都是首尾相反，身体的右侧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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