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地下建筑极为复杂,内部空间很大,到处都能看到扭曲的字迹。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地面上扔着满是污迹的病号服和各种垃圾,通道交叉口处偶尔还能看到禁止入内的牌子,只不过木牌已经腐烂,上面还有指甲挖出的狰狞痕迹。
“真是疯了。”
在地下通道走出很远,我看到了一间间没有上锁的病室,这时我才发现,整座医院里所有的门好像都没有上锁,全都可以直接推开查看。
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脑海中回忆起第六次直播时我跟丢了张佳琪的那次。
那时,走廊两边,同样是没上锁虚掩着门的教室,里面静立着许多大体。
“病室里会藏着什么?大体?白凶?还是厉鬼?”我怕这是一个诱人的局,一旦我进入,病房门再被人从外面锁上,那我很可能要面临绝境。
“要小心‘门’。”
医院里气氛愈发古怪,那种压抑的感觉逐渐变得强烈,就仿佛这栋建筑正在不断坠入深渊,而建筑里面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来到走廊尽头,面前是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楼梯,在楼道拐角的墙壁上歪歪斜斜写着隔离病区四个字。
“这里就是隔离病区?”
我朝着楼道两边的病房看去,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旧衣服和旧鞋子,有的款式甚至早已绝版,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不像是医院里会有的。”我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随手捡起一件散发臭味的衣服轻轻抖了几下,一个烂掉的钱包掉了出来,里面还有混杂着血垢的钞票。
“新版的钱?这是最近几年才发行的,衣服主人绝不是医院当中的病人,他估计是在近几年被骗入医院的可怜虫。”我看着堆满整个病房的衣袍和杂物,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枉死的亡魂。
类似的场景我也曾在江沪癌研医院的地洞中见过,那堆积如小山的衣服和杂物,那遍布整个医院并以尸体为养分的白虫,至今都记忆犹新。
“这也是双面佛布的局?”我看着墙壁上病态的文字越来越多,忽然觉得这世界很陌生。
“篡命,难道就非要用众生的命去换自己的命吗?”我回想起身为秀场考官的我说过的话。
“一个利用众生之命数扰乱天机,只为换得自我的真命,一个不惜遁入轮回,尝试了整整二十六亿次,只为了手握己命。”我抚摸着脸上的面具,冰冷的手感让我感到清醒。
“记忆中的我曾和双面佛与天对赌,也曾帮他封住三眼梦魇,或许我们曾经认识,但我们早已走出了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
沿着走廊往前,连续几间库房都塞满了旧衣服。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已经到了刺痛鼻腔的地步,更让我警惕的是,就算是如此浓重的消毒水味也遮不住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臭味。
小心翼翼进入隔离病区最深处,我最终停在了一扇门旁边。
这里是医院地下四层,门后是臭味最浓郁的地方。
本来就十分警惕的白起在到达地下四层时直接摆出了战斗姿态,冲着那扇门龇牙咧嘴。
“门后有东西。”先天真气上涌,运转听息,我听到了一种类似粘稠的血浆正在不断翻滚、滴落的声音。
“整所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在这里吗?”我心中默念命鬼的名字,身后的影子荡起涟漪。
真气凝聚于拳,我先向四周打下几张困符,再唤出秽鬼和欲鬼后,缓缓向门走去。
一步,两步,每踏出一步我都会缓缓蓄力。
身后的影子中伸出根根黑发,落在了门板上。
五步,六步,我将一张百赦符贴到了自己身上。
等到我到达门口时,八步已成。
黑发刚将那扇门推开了一条细缝,一条刻满了黑色人脸的手臂猛地从门内伸出挡住了黑发,另一条血红色的手臂则抓向不远处的我。
看着不断靠近的血臂,我心平气和,已经达到最佳状态,右手慢慢抬起,力量从双脚处开始汇聚,而后如拉开的弓弦一般!
八步崩拳!
八步迈出,在零点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凝聚真气,右拳如重炮轰击在那条血臂上!
“嘭!”巨响回荡在医院地下四层,那条血臂被直接打断,门后血臂的主人似乎被这股巨力给掀飞,发出骇人的嚎叫,而那条刻满了黑色人脸的手臂却向我喷射了一些黑色的雾。
黑雾中人脸闪烁,表情痛苦。
“执念?”黑雾中的人脸向我扑来,胸口的百赦符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一些奇异的字符带着温暖驱散入体阴气,却抵挡不住那些人脸,眼神变得迷离,我感觉记忆正在不断变得模糊。
时间在流逝,记忆在沉沦,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了,医院的病房消失了,门后的鬼物都不见了。
眼睛开始缓缓闭合,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时,一抹血色划过。
“滚!”
识海之中,灵台之上,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言出法随,将那快要钻进我脑袋里的执念直接抹杀!
记忆变得清晰,破碎的画面开始重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彻骨的剧痛!
“嘭!”
好像是一下子扎破了气泡,我猛然睁开双眼。
“怎么可能?!”门后传出惊呼,那声音就仿佛十几个不同年龄和性别的人同时开口,听起来十分诡异。
欲鬼悍不畏死的冲进了门内,和对方厮杀起来。
身后黑发涌出,仿佛一片无尽的黑海,将我包裹在中间。
命鬼似乎生气了,刚刚的一切它都看在眼里,沾染着血污、缭绕着阴煞之气的黑发将门砸开,直接捆住了门后的两只厉鬼。
黑发好似怨念变化的巨蟒,咬住两只厉鬼的身体。
左边这只厉鬼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几乎覆盖了整张脸的巨口,浑身都是扭曲的肉块和鲜血,似乎是被剥了皮,之前被我打断了一条手臂,看起来十分怪异和凄惨。
而右边这只厉鬼则身披白大褂,衣服下的每一寸皮肤都刻满了人脸,那些人脸好似活的一般,随着黑发的勒紧,十几张人脸表情变得扭曲,看起来十分惊悚。
“神煞!竟然是神煞!不可能!这不可能!”白大褂厉鬼在那疯狂叫喊,不过命鬼的动作丝毫没有滞缓。
黑发紧勒,怨念缠身,两只厉鬼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命鬼似乎是在吸收它们。
白大褂和另一只厉鬼拼命挣扎,嘶吼着攻击黑发,隐隐有挣脱之势。
见状,我一口咬向手指,鲜血飞溅,此时也顾不得太多,沾血画符:“五行之祖,六甲之精,鬼随心至,时随令行!”
“阴阳有令,幽魂超度皆得飞仙!如违此令,打入幽冥,化骨扬尘!”
鲜血流转,在两只厉鬼头顶写下一个“赦”字。
此字似乎蕴含着阴阳两界的规则,原本凶恶狰狞的两只厉鬼如同泄气的气球,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叫喊、怒吼、挣扎、求饶,用尽血液里的最后一点力量,但是结局已经注定。
“你…你比院长还要……”白大褂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彻底的吸收,消逝于天地间。
我转过头看着命鬼,许久不见,他的本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头戴平天冠,身穿黑色龙袍,身躯变得更加高大凝实,眉心处的眼睛隐隐有睁开的迹象。
它身上的鬼脸烙印出现了新的变化,它们相互交织,最后演变成类似于图腾的画卷。仔细观看,那画中仿佛涤荡着黄泉的微波;竖耳倾听,又好像有万鬼在嘶吼咆哮,就像是回到了古战场一般。
“吸收了十方炼鬼大阵,这是要成为活阎罗吗?”命鬼身上发生的变化实属让我惊讶。
发现我在看它,命鬼朝着我歪了歪头,十分卖力的朝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后隐入我的影子中。
轻笑一声,我站在原地,召回了欲鬼和秽鬼,从地上遗留的白大褂中取出一串佛头吊坠。
“果然是你。”
……
意识变得清晰,一切回归于平静,陈歌睁开了双眼。
时间似乎才过了一瞬间,周围的员工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记忆碎片中的大部分记忆都已模糊不清,但陈歌还是记住了其中的一些细节。
“那三个人是谁?记忆中我是在应聘吗?什么职业?这真的是我经历过的?”更多的问题跳了出来,陈歌感觉头都大了。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血丝想迷惑我,扰乱我的思绪。”他很确定自己的记忆链完整无缺,没有过断点,如果说这个记忆碎片不是血丝想干扰自己的思路并且真实存在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门内的我经历过的?他想让我体会一下他经历的?”陈歌望向四周,天空一片血色,不远处的血雾中隐隐有东西闪动。
“那是?”他看见血雾中那比建筑物都还要高大的模糊黑影。
使用阴瞳,陈歌的目光变得犀利,却依旧看不穿这片血雾。
一阵让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血雾中传出,像深海的蓝鲸临死前的哀嚎,悠远而响亮。
随后更多的巨影从血雾深处走出,密密麻麻,好似一排排黑色高大的城墙向陈歌压来。
血雾开始向这边蔓延,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发现我了?!”陈歌看着那高大到让人窒息的巨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卧槽!什么东西!”门楠刚刚还在吸收血丝,实力成长了一倍,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又行了,这下子又被打回原形。
“老板,撤吧。”白秋林脸色凝重,护卫在陈歌左右:“这里面绝对不止一位凶神。”
许音依旧静静的站在一旁,默默地守望着陈歌,表情万古不变。
“撤,撤到哪里去呢?”陈歌看着几乎笼罩整个世界的血雾,有些迷茫。
“或许当时我应该谨慎一些,就这么推门进来有些操之过急了。”
感觉到裤腿被拉动,陈歌低下头看着白虎。
白虎在原地跳了跳,又伸出爪子比划了几下,最后它把脑袋朝某个方向点了几下。
“懂了,你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陈歌看着白虎的目光变得欣慰,然后朝一个方向跑去。
“这猫虽然怂,但是遇到危险时躲藏手段简直高明。”陈歌把员工收回到漫画册里,只留下许音,朝着白虎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人一猫一红衣,在这个病态的世界中奔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