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社会低配版！日本年轻人大声说：“我要按时回家”

　　【新民晚报·新民网】前一阵，上班族们“关于加班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一度成为热议热搜的话题。而在日本，电视剧《我要按时回家》同样引发热议，观点也是泾渭分明，真实反映了日本不同年龄层对工作的不同态度。

　　该剧是为配合日本4月起实施的《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而制作的，通过现代职场各种劳动问题来重新审视工作的意义。以主人公东山结衣为代表的“按时下班、享受生活、敢于表达自己意见”的非典型新一代上班族，和经历过泡沫经济、具备“拼命工作、习惯加班、对上司和前辈言听计从”等特点的典型日本上班族之间的碰撞是一大看点。

　　日本加班文化盛行

　　加班思想根深蒂固

　　虽然1947年日本制定的《劳动基准法》规定了一天8小时、一周48小时的法定劳动时间，但与此同时存在《劳动基准法》第36条中“如果雇佣方和被雇佣方之间达成协议，允许超过上限”的条款。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加班文化支撑了日本经济的高速增长。为此日本甚至受到国际社会的舆论指责：日本的经济跃进是由过度劳动支撑的，这种工作方式很奇怪也很野蛮。

　　为什么传统日本公司容易加班？原因有以下四点：

　　01 加班会带来幸福感

　　调查显示，超长时间加班的人主观上的幸福感提高，加班超过60小时的人更容易感到幸福。如果将超长时间劳动当做常态，就会涌现出“工作正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的自信，会有一种“埋头工作”的投入状态。

　　02 公司呼吁加班

　　公司采用“以终身雇佣为前提录用你”“期待你出人头地为公司带来效益”等激励方式，隐形呼吁员工加班。

　　日本职场素来有不以工作成果而以劳动时间评价员工的倾向，因此很多员工即使在手头工作都做完的情况下，也会为了“表明自己在努力”或“证明和公司的一体化”而加班。他们中大多数认为，比起没有人的“早上”，大家留下来的“晚上”更有意义。

　　03 不好意思不加班

　　对经常加班的职场的调查结果显示，很多上班族选择加班是因为周围的人还在工作，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下班。被同事之间形成的“不准点下班一直忘我工作”及“在规定上班时间之前到岗”等不成文规定所影响，久而久之养成了加班的习惯。

　　入职一年的佐佐木在推特上写道：“新人时期，由于工作流程不熟悉，业务不熟练，有的时候需要加班。现在经过历练之后，手头的工作任务基本都可以在上班时间内完成。虽然有很多时候都想按时下班，但周围同事都在加班，所以即使没什么工作任务，我也会留下来加班。”

　　04 以加班费维持生计

　　调查发现，有60%上班族以加班费补贴家用。这些上班族普遍仅靠基本工资无法维持日常生活开销，不加班或减少加班就要改变生活方式，同时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32岁、有3个孩子的山田表示，结婚后妻子选择全职照顾家庭，全家一切开销都靠他的工资和加班费，来年开春孩子们相继入学，高额的教育费用和房贷使他不得不拼命加班。“最近妻子也开始打零工赚钱补贴家用，我就更不敢松懈了。”

　　过劳引发社会争议

　　劳动改革势在必行

　　长时间加班导致的过劳给上班族带来巨大精神压力。日本厚生劳动省2016年过劳死等劳灾补偿数据显示，患抑郁症等精神疾病后申请工伤的有1586人，连续4年刷新历史最高纪录。

　　与此同时，由于长时间劳动引起的疲劳和压力等原因而导致的“过劳死”也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日本政府2015年制定了“过劳死防止大纲”，但仍有很多人因过度工作和压力而死亡，2017年因过劳死和过劳自杀（包括未遂）而被认定为工伤的共有190人。

　　日本（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率）

　　2016年老龄化率为27.3%，居世界第一

　　预计2065年将达到38.4%

　　另一方面，日本人口以2008年为顶点开始减少，少子化问题加剧。伴随人口数量的减少，劳动力变得不足。因此，改变“长时间劳动的一部分人”的现状，打造一个“任何人都能够工作的社会”显得越发重要，如何改变工作方式成为有待解决的课题。

　　日本政府2018年6月29日通过并实施《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今年4月1日正式实施。该法律以“长时间劳动的调整”、“消除正式工不合理的待遇差距”、“实现多种多样的工作方式”三个要件为核心，是解决劳动人口减少、少子高龄化、社会保障费膨胀等严重社会问题的一种手段。同时，通过改变长时间劳动的工作方式，可以减少劳动者的健康风险。伴随工作时间变短、私人时间增加，劳动者的生活质量相应提高。企业也期待通过改革保证员工工作和生活平衡，希望身心健康的员工为企业带来更高生产效益。

　　日本调查公司英德知2018年11月就《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

　　对1151名上班族进行问卷调查

　　其中赞成工作方式改革的占30%

　　反对的占10%

　　不知道的占60%

　　从男女分布来看

　　男性赞成工作方式改革的人较多

　　从年龄层来看

　　年轻人赞成工作改革的人较多

　　入职半年的铃木看了电视剧《我要按时回家》后深有感触：“比起在意上司和同事的眼光，毫无效率地“被加班”，而且时不时还会赶不上末班电车，不得不露宿在街头，我更愿意高效地完成工作，按时下班，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好地平衡工作与生活，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上班族，难道不是每一个社会人都该追求的目标吗？”

　　改革获得民众支持

　　同时也有质疑声音

　　《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自4月实施以来受到广泛关注，不少日本民众对该政策持积极态度，但也出现了一些质疑声音。有公司老员工表示：“虽然知道经常加班不好，但是年轻人如果在事业上升期不选择拼搏一下，会失去很多历练和成长的机会，这样的话谁来肩负企业的未来呢？”“我们那一代就业压力非常大，被录用后也时刻保持紧张感不敢松懈，加班也是为了多学习多进步。现在的年轻人，稍有工作压力就辞职跳槽，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同时，由于少子和高龄化加剧，建筑、护理、饮食、运输等行业人手不足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如果禁止长时间劳动，总劳动时间就会减少，会削弱企业竞争力。因此，长时间工作方式的改革有必要与其他劳动方式改革同时进行。这是电视剧《我要按时回家》提出的“理想与现实、自由与社会”的人文关切话题，也是整个日本社会今后面临的课题。

　　原著小说作者

　　反思加班文化

　　《我要按时回家》原著小说作者朱野归子在专栏中写道：“我刚刚懂事的时候，日本正处在泡沫经济的鼎盛期，在广告公司工作的父亲总是凌晨回家。我10岁或11岁的时候，由于泡沫经济崩溃，失去很多客户的父亲也逐渐可以在凌晨之前回家。全家围坐在饭桌前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增多了，但是父亲的眼神总是不在，我们这些天天盼望他早点回家的孩子们的身上。对他来说，工作比孩子们的存在更为重要。”

　　“之后我在就业冰河期艰难地生存下来。两年后，我因过度疲劳住院。出院后因为交货日期延迟向客户道歉的时候，对方没有说一句‘你身体没关系吗’，只说一句‘请不要生病’。无论是成长的家庭还是工作单位，工作似乎都比我的存在更珍贵，也许比生命更重要。”

　　“在不断听说有同事因过劳而生病或死亡后，我就一直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工作？后来有了跳槽以及成为小说家等一系列人生经历之后，我认为，人的生命绝对比工作更珍贵。”

　　下班后公司聚餐

　　到底算不算加班

　　《我要准时下班》中的女主人公下班后和同事吃饭，分别前才在手机软件上“打卡”表示下班，为此在日本引发“下班后聚餐算不算加班”的大讨论。

　　有人事管理人员表示，如果公司“要求”下班后大家一起吃饭，就应该算加班。有公司负责人称，只要不是明确的强制聚餐就不算加班。有员工表示，很多情况下，考虑到晋升等因素，即使不强制也不得不参加。对此人事管理专家建议，公司应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制订“聚餐”相关规定，并明确传达给员工，不应该让员工有“不去聚餐就会影响工作”的担忧。

　　在日本，大到新年会、迎新会、欢送会，小到上樱花等活动，都会举行公司或部门聚餐，而且要求员工必须参加。日本人将聚餐看作增进上下级感情的方式，“下班后喝一杯”是日本企业的特有文化。

　　文中图片来源：网络综合

　　深海区特约撰稿人 常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