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为什么全球绑架人质案件会愈演愈烈((图)

　　资料图片：2007年1月31日，在尼日利亚南部的尼日尔河三角洲，24名被绑架的菲律宾海员在武装人员看守下坐成一排。这24名菲海员1月20日在尼日尔河三角洲遭尼日利亚的一个反政府组织绑架。新华社/路透

　　“好兄弟”酒吧的惊魂一夜

　　尼日尔河三角洲地区位于尼日利亚南部，面积和美国肯塔基州大致相当。在这片沼泽地上，蕴藏着丰富的低硫原油。在已探明石油储量的国家中，尼日利亚位居全球第十位，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尼日尔河三角洲地区开采。过去50年，外国石油公司和许多腐败政客都在这里攫取了大量财富，而当地居民们却依然生活在贫困和脏乱之中。

　　哈科特港是该地区人口最稠密的一个港口城市。1992年，苏格兰石油商人约翰被哈科特港新兴都市的气氛所吸引，便从欧洲石油工业中心阿伯丁（苏格兰港口城市，因北海石油开采而兴起）来到了这里。同以前相比，约翰在哈科特港的薪水大大降低。

　　2006年8月13日那个夜晚，约翰将终身难忘。当晚，在哈科特港生意火爆的“好兄弟”卡拉OK酒吧门外，两辆满载着武装分子的卡车停了下来。随后，第一个武装分子从酒吧前门破门而入，举着自动步枪喊道，“所有人都趴下！”当时，约翰正坐在门口圆桌旁边，聆听一个苏格兰人在模仿米克·迈格唱歌（滚石乐队主唱，摇滚乐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主唱之一）。

　　按照武装分子的命令，约翰和另外大约50个酒吧老主顾一样，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武装分子把地板上的人先检查了一遍，然后随意地绑走了几个作为人质。接下来，这些人质被带到酒吧门外的小型货车上运往码头。下车以后，人质们上了快艇，很快就在港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的激进分子哼着基督教圣歌，喝着当地生产的酒，为约翰和其他人质搭建了临时小茅屋。关押期间，空中时不时会有直升机飞过，但这些人质都未曾考虑过逃跑。因为没有GPS装置，地图或者指南针，即便逃出去，也很可能会迷路。除此之外，为了安抚这些人质，绑匪还向他们保证谈判正在顺利进行。
　　资料图片：2007年10月22日，在尼日利亚的巴耶尔萨州，当地官员与刚刚获释的7名被绑架的石油工人合影。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人员21日上午袭击了壳牌公司设在巴耶尔萨州的海上油田，绑架了包括3名外籍工人在内的7名石油工人。新华社/法新

　　经济衰退 绑架案件发生率升高

　　当绑架案件刚兴起时，约翰在尼日尔河三角洲地区已经工作了14年。早在2006年，他就看到过有关侨民被“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从近海石油钻塔绑架的报告。该组织誓言要摧毁尼日利亚经济，绑架外国石油工人就是他们的主要策略之一。但是在当时，此类绑架案件并没有引起约翰重视。

　　对于曾经历过数年军事独裁统治的约翰而言，他早已习惯面对持枪劫匪的威胁和时不时看到有人横尸街头。像往常一样，他周日晚上会来到“好兄弟”酒吧。在2006年8月13日之前，“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从未做过像在城市绑架外国人这样无耻的事情。但是，约翰对尼日利亚固有的认识需要改变了。哈科特港开始成为一种“绑架赎金产业”的中心：绑架人质然后索要赎金。

　　很少产业能够比绑架产业更经得起最近几年经济衰退的冲击。对银行巨头和股票市场的信心有可能会动摇，但是绑架人质贸易看起来却格外有活力。美国邱博保险集团专门负责绑架赎金业务的经理格雷戈里·班恩斯称，全世界绑架案件的变化同全球经济走势几乎截然相反。他告诉我：“在经济衰退的情况下，绑架案发生率就会升高。”过去三年，越来越多公司要求提供绑架赎金保险业务。同以前相比，邱博保险集团该项业务增加了15到20个百分点。但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绑架赎金保险业务取得这么大增长？

　　绑架案件会造成经济损失，同时，石油产量也竟会戏剧性地跟着下降。2009年8月，对那些愿意放下武器的武装分子，尼日利亚政府实施了一项赦免计划，此后石油产量便随之增加。两个月后，“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宣布了一项停战协议。随后，许多激进分子高级指挥官纷纷投降，三角洲地区出现了一段稳定时期。但是，哈科特港最近发生的暴力事件表明，以前的持枪绑匪又回来了。“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已经公开指责尼日利亚政府军队违反停战协议，并威胁要实施“相应的报复行动”。
　　资料图片：2009年11月23日，在也门首都萨那，获释的日本人真下武男出席新闻发布会。当日，日本驻也门使馆确认，15日在也门被绑架的日本人真下武男已经于23日晚获释。63岁的真下武男是日本国际合作机构的一名技术人员，在也门参与小学援建项目。新华社/路透

　　“不断喂狗熊，那么狗熊最终会跑进你的帐篷”

　　2009年4月，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的一个安全会议上，国家警察总监察长迈克公布了一项数据。按照他的估计，从2006年到2008年，在尼日利亚支付的绑架赎金超过1亿美元。同一时期，尼日利亚也开始成为世界上绑架事件最频发的危险地点之一。按照专门负责此类案件的警察估计，2009年前7个月发生的绑架案件数量要远远多于2008年同期。

　　自从“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把人质贸易带入尼日利亚以来，绑架和索要赎金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现象。经济刺激是其中一个因素。两个月前，我在迈克家里和他见了面。屋子里面布满了假向日葵花，还有许多他本人的肖像画。从尼日利亚警察局总监察长的位置上退休以后，迈克谈起他任期内打击绑架采取的措施，依然感到很骄傲。这些措施包括严厉惩罚，以及对所有手机卡进行注册以便很容易地追查犯罪分子的行踪。但是，迈克告诉我，只要政府、被绑架人的公司和家人源源不断向犯罪分子支付赎金，这种绑架案件就永远没有尽头。

　　美国政府也同意这种看法。今年4月份讨论索马里海盗问题时，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就提到，公司向海盗支付赎金也是导致海盗猖獗的一个原因。盖茨表示：“显然，如果公司拒绝支付赎金，我们将会处于主动地位。”（按照美国爱国者行动，个人和公司向恐怖分子支付赎金，将违反美国法律）。美国国务院处理人质案件的顾问埃里克打了一个比方：“如果你不断地给外面的狗熊喂食，那么狗熊终将会跑到你的帐篷里面。”

　　但是，原则和政策只是一回事，又该怎样顾虑受害人的安危呢？克莱顿顾问公司前任总裁杰克·克鲁南是处理绑架和索要赎金事务的首席顾问，他告诉我，“这取决于你在和谁对话，有时候问题就这么简单，必须向绑匪支付赎金。”他举例提到：“索马里频发绑架事件，我也无能无力，那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对于某些人指责向绑匪支付赎金会把事情变得更坏，克鲁南再次回应道：“那就等着他们的孩子被绑架后，看这些人怎么办。”
　　资料图片：这是2008年9月16日在美国纽约拍摄的美国国际集团总部大厦。新华社记者侯俊摄

　　“绑架赎金产业”如何构成

　　“绑架赎金产业”主要有四个部分构成：处理绑架和索要赎金问题的顾问，保险公司，人质所属公司和政府。《财富》500强榜单上的美国公司里面，大约有3/4办理了人质绑架保险。

　　AKE是一家专门降低风险的公司，其负责危机处理业务的经理约翰·蔡斯有将近20年的从业经历。他表示，绑架赎金保险的保单变得越来越多。美国国际集团就握有5000个这样的保单。目前，绑架赎金保险业务主要由美国国际集团，伦敦劳合社以及美国邱博保险集团三大保险公司主导，全球此类保单价值总共接近3亿美金。

　　绑架赎金保险的保单是如何赔付呢？如果一家公司的雇员遭到绑架，那么该公司要支付赎金，然后保险公司会对此进行赔付。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发生绑架案件，该项产业的顾问就要开始工作。这些顾问们主要负责对赎金多少进行谈判。根据蔡斯估计，全世界拥有10年以上赎金谈判经验的顾问不会超过30个。

　　“绑架赎金产业”出现在上个世界70年代末，是当时哥伦比亚和整个拉丁美洲绑架案件泛滥的后果。此后的25年间，全球多数绑架案件都发生在拉丁美洲。随着政治和经济运动的发展，绑架案件热点地区的地图需要重新绘制。
　　资料图片：2008年7月2日，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的一个军用机场，被解救的哥前总统候选人贝当古(前左)与一名军官拥抱。哥伦比亚国防部长桑托斯当日宣布，哥伦比亚军方在一次行动中成功解救出15名被反政府组织“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扣押的人质，其中包括贝当古和3名美国公民。新华社/路透

　　哥伦比亚——绑架案件“最成熟的市场”

　　蔡斯认为，尽管2002年以来，乌里韦总统对游击队不断进行打击，绑架案件数量也开始下降，但是哥伦比亚仍是绑架案件“最成熟的市场”，因为该国长期存在绑架分子。去年，哥伦比亚绑架案件报告达465宗（比2002年3000宗有很大下降）。如今，墨西哥是世界上每年发生绑架案件最多的国家，最近几年数量一直比较稳定，2008年据估计也有7000宗。事实上，同2004年拉丁美洲占全球报告绑架案件总数的65%相比，该数字在2008年已经下降到42%。

　　格雷戈里·班恩斯，作为邱博保险集团负责绑架赎金保险业务的经理，预测全球市场不会很快变得平衡。他说，拉丁美洲之外的新市场正在蓬勃发展。非洲和中东地区就是两个新兴市场，从2004年和2008年，这两个地区报告的绑架案件所占比例几乎翻了两番。与此同时，索马里海盗在非洲之角海域上劫持了大量船只。而这些船只大多投过保险，海盗索要的赎金也不断地增加。

　　在战后的伊拉克，犯罪分子往往通过绑架募集资金，基地组织也利用绑架和砍头来制造恐怖气氛。同样，塔利班把实施绑架也作为筹集资金的途径。“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成立后，尼日利亚绑架案件就迅速蔓延。尽管还有外国人在尼日利亚被绑架，但是许多跨国公司已经把雇员从该国转移出去，大多数情况下，绑架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尼日利亚本国国民。

　　受害者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绑匪会在孩子们上学的路上实施绑架。今年夏天，两名来自尼日利亚中部的政府人士被绑匪绑架，由于亲属们无力支付赎金，绑匪便放了两个男子，让他们去筹集赎金——但是离开后，他们的妻子就被绑匪劫持作为抵押。
　　资料图片：街头巡逻的尼日利亚士兵

　　“我们所有尼日利亚人都被绑架了”

　　最令人震惊的绑架案件发生在今年8月份，尼日利亚著名影星皮特·厄度奇尔被绑匪绑架。他是整个尼日利亚的国家偶像，也一直在致力于改善本国形象。听到他被绑架的消息，尼日利亚人都感到万般震惊。几天之后，皮特得到释放，有报道称他支付了大约64700美元赎金。报纸上新闻头条这样写道：“我们所有尼日利亚人都被绑架了！”

　　如果在尼日利亚被绑架之后，还有一点值得安慰，那就是绑匪很少会使用暴力。这只是纯粹的生意。“他们很清楚，会有人向他们支付赎金，”一个叫做马克·考特尼的顾问对我说。

　　这些顾问几乎从不在电话里面和绑匪们讨价还价，他们会在综合各种因素后，设计出一个合适的谈判方法。这些因素包括，人质身上是否携带有在某个公司工作的证明？绑匪们是老手们么？以前当地支付赎金的数额是多少？蔡斯曾经告诉我：“顾问们只有在掌握各种情况后，才能判断出在特定地区现行的赎金标准。”

　　赎金谈判的技巧性远远大于科学性。“如果支付赎金过快，绑匪们就认为你筹钱很容易，”考特尼说。但是，一旦支付太迟，人质就有可能遇到危险。“作为顾问，你应该把自己的委托人当成商品。”他说道。
　　资料图片：2007年10月22日，在尼日利亚南部尼日尔河三角洲地区被武装人员绑架的7名石油工人获释，其中几名获释人质准备乘坐直升飞机离开。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人员21日上午袭击了壳牌公司设在巴耶尔萨州的海上油田，绑架了包括3名外籍工人在内的7名石油工人。新华社/法新

　　释放人质

　　约翰被绑架后的第10天，事情有了重大进展。那天早上，一个绑匪拿给约翰一件用来伪装的衬衫，一条裤子，一双手套和一个头套，并命令约翰穿上。穿好之后，约翰和其他绑匪简直难以区别。随后，他们一行几人跳上一艘快艇，驶向海港。

　　20分钟后，快艇停靠在沙滩边，有三个人正站在岸上等候。其中一个拿着手机，他对约翰说：“我们会让你打一个电话，通话时有人会询问你一些问题，以证明你是否还活着。”

　　约翰脱下头套，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在电话的另一头，一个自称来自国家安全局的男子问了约翰两个问题：1986年你住在何处？你为哪家公司工作？两个问题约翰都回答正确。

　　“好的，我知道你是约翰了，”那位男子回答道。他向约翰保证，国家安全局正在全力营救六个被绑架的人质，说完后便挂了电话。约翰带上头套，跳上快艇，又回到了被关押的房子里面。

　　当天晚上，绑匪们一切准备完毕。所有人坐上三艘快艇，驶向事先约好的汇合点。过了一段时间，约翰辨别出前方透着黄色光线的地方就是哈科特港。船停靠在岸边破损不堪的泊位上，随后人质都被带下船。一行人跑着上了越野车上，然后沿着一条崎岖不平又没有灯光的道路，朝着政府官邸方向驶去。

　　六个人质下车后，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摄像机镜头，这让他们既感到兴高采烈，又吃惊不已，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得到缓解。尼日利亚河流州州长皮特·欧迪利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微笑着拥抱了每一个人质。一些记者和人权组织谴责欧迪利在1999年至2007年两届任期内，曾收买暴徒来操纵选举，并使用公款去支付赎金。“人质贸易是政府官员进行欺骗的一种方式，”阿布贾当地一位维护人权的律师说道。哈科特港的一个绑匪也曾告诉我，他收到的每笔赎金都是由当地政府支付。
　　2008年1月4日，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机场，刚刚获释的阿根廷护士皮拉尔·包萨·莫雷诺（左三）受到阿根廷外交部长塔亚纳（左一）和她父母的迎接。去年底在索马里东北部蓬特地区被武装人员绑架的莫雷诺和一名西班牙医生于1月2日安全获释。新华社发

　　绑匪和政客

　　8月下旬的一个早上，天空乌云密布，伴着阵阵雷声，大雨倾盆而下。按照事先约好的地方，我同一个名叫阿迪埃莱的绑匪见了一面。他今年33岁，是四个孩子的爸爸，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脚上的黑色皮鞋看起来像吊船一样。

　　阿迪埃莱从事绑架已经有10个年头。在他小时候，靠贩卖木柴为生的父亲就去世了。随后，阿迪埃莱成了一名汽车修理工，以此来养活自己的母亲和三个兄弟姐妹。有一天，他来到州长官邸，希望能谋一个为政府开车的差事，但是被门卫打发掉了。

　　不久后，欧迪利的“使者们”找到了阿迪埃莱。他们表示，愿意给阿迪埃莱1700美元，条件是要他帮助州长候选人欧迪利操纵选举。阿迪埃莱说，这些人放下一架机关枪和10把AK-47表示诚意。但是，在采访中，欧迪利却告诉我，他从未听说过阿迪埃莱。

　　阿迪埃莱表示接受条件，然后在选举日偷了许多选票箱。欧迪利毫无悬念地赢得选举，但是投票结束之后，阿迪埃莱没什么工作可做，他便拉帮结伙组成了一个犯罪集团。“我别无选择，”他说道：“我拥有武器，也需要谋生。刚开始我们偷石油，后来便绑架外国人——许多是白种人。”

　　2008年7月，阿迪埃莱一伙在靠近哈科特港的一个工地上绑架两个德国人。同那些负责保护外籍人士的尼日利亚士兵们相比，绑匪们的武器装备更胜一筹。阿迪埃莱说：“我们并不害怕那些士兵，干掉他们之后便绑架了两个德国人。”关押了一个多月，两个德国人才被释放。期间，这家德国和尼日利亚合资建筑公司的老板朱利叶斯·贝格尔一直为能早日释放人质而来回奔波。与此同时，贝格尔终止了在尼日尔河三角洲收益颇丰的建筑合同。刚开始，阿迪埃莱索要赎金高达260万美元，后来他声称至少需要43万美元才能摆平。
　　2009年8月23日，在埃及苏伊士附近的阿塔卡港，一名亲人迎接被索马里海盗绑架的埃及渔民。当天，被索马里海盗绑架了4个月的33名埃及渔民顺利返回埃及，另有8名被俘的索马里海盗同船抵达。

　　“绑架赎金保险”产业的争议

　　“绑架赎金保险”产业的兴盛，在道德层面上模棱两可，一直存在争议。但是，还有别的选择么？针对绑架赎金保险产业引发的争论，曾在1994年到1995年，被哥伦比亚游击队关押11个月后才释放的托马斯·哈格洛夫表示：“这就好比火灾保险会刺激某些人纵火，生命保险会导致有人自杀一样。”在2000年，哈格洛夫的经历被改编成电影《生命的证据》，激励着后人。“假如这样的话，你打算放弃生命保险和火灾保险么？”

　　8月底，我和尼日尔河三角洲地区第一批拿起武器的激进分子穆贾希德·阿萨里通了一次电话。2005年他被逮捕之后，其他激进分子纷纷要求政府将其释放，同时该事件也催生了“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运动”武装组织的成立。

　　刚开始谈话时，阿萨里称绑架是“不道德的”，“罪恶的”并且是“反革命的”。他表示罪犯理应为大多数的绑架案件负责。他还补充道，那些甘愿接受大赦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激进分子，或者用他的话说是“自由战士”。“即便他们今天放下了武器，那以后呢？”他反问道。“他们通过绑架勒索到的钱都不是应得的，以后也不会再得到。假如以后没钱了，他们又要去实施犯罪。”

　　但是，随着交谈的深入，阿萨里反对绑架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当我提到那些还依然在战斗的激进分子时，阿萨里说他们已经达成协议，只会绑架政府官员和那些通过政府合同攫取钱财的商人。在他看来，这样的绑架并非不道德。我问他为什么要绑架石油工人？他没有正面回答。

　　“没办法，我也要生存”

　　在哈科特港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同一个名叫德唐的绑匪在酒吧里见面。他28岁，身着一件粉色和白色相间的长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脖子上挂着一条金十字架项链。“这只是为了好看，”他说道：“并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基督徒。”

　　3年前，德唐大学毕业，获得了政治学学士学位。在校期间，他加入了校园有名的帮派组织——格陵兰人。毕业之后，当找不到工作时，他通过格陵兰人校友录寻求帮助。很快，他就和格陵兰人组织成员们混到了一起，成为绑架集团的一员。

　　德唐承认曾经绑架过3个人，其中包括一个政治家7岁的孩子。他自己还做着其他生意；同阿迪埃莱那样的指挥人员相比，德唐分到的赎金显得微不足道。“事实上，只有绑架白人才能拿到大钱，而我从未干过。”他告诉我。去年，赚够钱以后，他在哈科特港租了一套公寓，买了一辆奔驰轿车，还要补贴家用，并为自己的一个女友开了家美容院。德唐的愿望是将来买一家电影院，然后就可以放映足球比赛。

　　喧嚣的酒吧里面，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场世界杯预选赛，许多爱热闹的白人男子正聚集在一起观看。

　　我问德唐，是否会考虑在一个繁忙的夜晚，来到酒吧绑架一些经理人。“绝不，”他回答道。“我来酒吧是为了消费，并不会绑架任何人。”

　　“大学学习让我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个政治学家，而我却踏上绑架的道路，这看起来的确不够理想，”他继续说道。当一支球队进球后，酒吧里面充满了欢呼声。德唐转向电视屏幕，看了看进球回放。然后，又回头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这么做，”他说道。“但是没办法，我也要生存。”